聂郁的眼神也随着众人看向了厉清灵，但仅仅只是一眼，就心虚地挪开了。
厉清灵有些失落，眼神越过众人，一直跟随着聂郁走到了他的课桌前。
因为他好几天没有来的缘故，他的课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给扔到了角落里，而教室里的其他桌椅都是两两并排，他就像是一个被排除在外的同学，整个教室都没有人愿意跟他成为同桌。
在众人幸灾乐祸地注视下，聂郁面无表情地将地上的桌子扶了起来。
当桌面对准他的时候，上面那些用彩色画笔写上的各种嘲讽的话也随之钻进了他的视线。
同学们一脸看戏地盯着他的反应，可对聂郁来说，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视若无睹地拉着桌子坐到了角落，仿佛根本不在乎桌面上的文字，直接趴上去开始睡觉。
同学们显然对他的反应有些失落，咦了一声后就打算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就在这时，教室的中央传来一阵桌椅拖拽的声音，众人回过头，发现厉清灵拖着自己的课桌，走向了聂郁的座位。
最后，将自己的课桌和他的课桌并排放在一起，若无其事地坐到了他旁边。
同学们目瞪口呆，一直趴在桌上的聂郁也听到动静抬起了头，看到厉清灵的那一刻，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紧张和惊喜，但很快就转为了冷漠，“你的位置不在这儿。”
厉清灵转过头，眼里闪烁着灵儿，撅着小嘴说道，“这是我的课桌，它在哪里由我来决定。”
聂郁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声正好响了起来，老师带着教材走上了讲台，他也只能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聂郁在学校里一直扮演着不爱学习的角色，以至于他连一本书也没有，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那些调皮的学生抢走他的书撕了个粉碎，连老师也压根不管。
厉清灵见聂郁没有书，便主动把自己的书推到了两人中间，示意他一起看。
可聂郁压根没打算认真听课，直接转头趴桌子上睡了起来。
“聂郁同学，你不能这样。虽然你之前学得不好，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我陪着你，你要认真起来才来。”厉清灵伸出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她始终记得妈咪说过的话，一个人要是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要自己努力。
如果连自己都放弃自己了，那她不管怎么想帮他，也是没有用的。
聂郁被她念得头疼，只能乖乖从桌子上爬了起来，转头看向她的一瞬间，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厉清灵今天扎了一个半高丸子头，散落在耳畔的那些碎发被阳光下照得半透明，就连落在她脸庞的光，也变得格外柔和。
这是聂郁第一次，心底有了柔和的感觉。
像是嫩绿的草芽破土而出，那片空荡荡的暗无天日的内心也第一次有了一抹生机。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脑子里那些混乱的声音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他听不见铅笔在白纸上摩擦的声音，也听不见黑板擦剐蹭的声音，更听不见老师戴着小蜜蜂讲课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
唯一可以听见的，就是自己不停跳动的那颗心脏。
“聂郁同学，你有在认真听我讲吗？”厉清灵拿着笔，一边轻点书本上的乘法口诀表，一边问道。
聂郁这才回过神来，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那你背一遍给我听？”厉清灵像个小老师一样，一脸认真地监督着她。
聂郁努力将自己脑袋里储存的知识拉回到小学一年级的乘法口诀表，想着想着，不由地就笑了起来。
这是厉清灵第一次看见他笑，他的嘴角有两个淡淡的梨涡，若是不靠这么近，是断然发现不了的。
其实聂郁若是出生在一个家庭和睦，父母疼爱的家庭，他应该会成为一个很阳光开朗的男孩子吧。
厉清灵越是这么想，心里对聂郁的心疼就越多。
“你不要笑，你是不是不会背？不会背也没关系，我来教你。”厉清灵拿起笔，在书本上涂涂画画，认认真真地念起了乘法口诀表。
聂郁也不再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重新恢复了吵闹，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
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厉清灵独自一人来到了洗手间，正在洗漱台前洗手，一个身穿清洁工服装，戴着帽子的男人就走了进来。
厉清灵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叔叔，这里是女孩子的卫生间，男孩子是不可以进来的哦。”
清洁工一手握着拖把，一手将鸭舌帽压得更低了些，正要从腰后取出一把小刀，门外就传来了聂郁的声音——
“厉清灵，课外活动结束了，我们该回教室了。”
男人吓得连忙收手，双手握着拖把认认真真地拖起地来。
厉清灵见这人不理自己，外面的聂郁又在催她，她很是不解地看了一眼清洁工，转身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她忍不住给聂郁吐槽道，“聂郁，你说学校为什么要请一个叔叔去打扫女孩子的卫生间呢？妈咪说了，男孩子是不可以进女洗手间的，我觉得这样不对。”
聂郁停下脚步，心中已然明白了什么，他捂着肚子，装作腹痛的样子道，“你先上去吧，我肚子疼。”
还不等厉清灵回答，他便迅速转身，往洗手间的位置赶去。
“聂郁？你没事吧？”厉清灵大声追问着，转头看到有些动作快的同学已经回教室收拾好了书包放学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上楼把自己和聂郁的书包背下来。
保洁工作间内，男人脱下帽子，靠在墙壁上点了一支烟，左想右想都想不通，为什么刚刚忽然怂了，没敢对那个小女娃下手。
下一秒，在他转头看到门口目光阴鸷的男孩后，手里的烟都吓得掉在了地上，立马双手贴在大腿两侧，怯生生地颔首道，“小......少爷。”
聂郁站在光里，周身却是阳光也暖不了的寒气。
男人很清楚，一般小少爷做出这样的表情，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让他不满意了，他被吓得发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和鼻尖冒出来。
“谁让你来的？”聂郁阴沉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像是没有灵魂似的。
“小少爷，这个叫厉清灵的小女孩是个麻烦，他太影响您了，所以我们商量着决定把她解决掉，我......”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许久没用的玻璃杯已经砸了过来，在距离他额头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准确无误地摔在了男人身后的墙壁上。
“下一次你们若是再擅自做主，这东西就不是砸在墙壁上了。”
男人看着被摔得粉碎的玻璃杯，心中一阵后怕，可为了小主人和他们的复仇计划，他还是忍住恐惧，再次开口道，“可是小少爷，这个小女娃会坏了您的事的！您从小就天赋异禀，智商超群，学什么都快，学校里的这一套东西根本就难不倒您，可是那个小女娃竟然让您背乘法口诀，这……这简直是在侮辱您的智商嘛！”
手下说到愤怒之处，气得就差没有跺脚了。
“我再说一次，不准动她！”聂郁一个抬眸，几乎不需要多余的眼神，就足以震慑一个比他年长不少的男人。
手下没有想到，自家的小少爷竟然会如此维护这个小女娃，也不敢再继续反驳，乖乖颔首致意道，“是，属下明白了。”
手下离开之后，聂郁才一个人走出洗手间，远处就传来了厉清灵挥手致意的声音，“聂郁同学！这里！这里！”
聂郁一转头，就发现厉清灵背着书包，纤细的手腕上还挂着他的书包，远远地站在一棵桃花树下。
花瓣被吹落在她的肩膀，她却毫无察觉地看向他，挥手微笑，天真得让人动容。
聂郁的心一下就软了，他以为厉清灵会自己收拾好书包就离开了，他第一次小跑着走向一个人，站在厉清灵面前后，他淡淡地开口，“你怎么还在这儿？”
“等你一起放学啊？”厉清灵的眼里闪着灵儿，伸手将书包塞进了他的怀里，“你肚子疼好些了吗？”
聂郁内疚地躲开她天真的眼神，“没事了。”
“那我们走吧。”厉清灵转身，与他并排站立，一起走出了学校。
正值放学的时间，学生们来来往往，打打闹闹，十分热闹。而当厉清灵和聂郁并排走过的地方，几乎每个同学都停下了手里的事，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
他们的眼神里有震惊，有不解，就像是看见高傲的公主忽然与杀人犯成了朋友，高贵的形象也一落千丈。而更多的，是对聂郁和国民小公主走得如此之近的嫉妒和厌恶。
他们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厉清灵转学后，竟然选了这么一个被所有人讨厌和嫌弃的小孩做了朋友，甚至还和他形影不离。
聂郁看出同学们不太友好的表情，若是过去，他断然不屑于在意，可如今他却不希望厉清灵因为自己，也遭受到这些人不友善的对待，更担心她会因为难过。
可当他转头看向厉清灵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脸上丝毫没有一丝不悦和难堪，反而笑得很甜，目光淡然地回应着这些人的眼神，那琥珀色深瞳里甚至还藏着几分炫耀的意味。
聂郁低下头，浅浅地勾起了嘴角，刚才的担忧也一扫而空。
两人并肩走出校门，门口已经停满了来接小孩的车，而顾沫沫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辆红色宝马。
“是我妈咪的车，我妈咪来接我啦！”厉清灵高兴地跑了过去，车上的顾沫沫也看到了女儿，打开车门下了车。
“妈咪，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了啊？”厉清灵扑进顾沫沫的怀里，纤细的小手环抱住她的腰身。
“妈咪送你两个哥哥去学校了，下午就顺道过来接你啊。”顾沫沫弯下腰，笑容温柔地捏了捏女儿圆圆的脸蛋，余光微微扫向了一旁的聂郁。
小男孩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要过来问好的打算，转身就要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聂郁，你等等啊！”厉清灵及时跑过去，生拉硬拽地将他扯到了顾沫沫面前，欢喜地介绍道，“妈咪，这是聂郁，他是我在这个学校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聂郁小朋友是吗？你好。”顾沫沫微微勾起唇角，挤出一个不算热情但很有礼貌的微笑。
聂郁低下头，声音淡淡地回应道，“阿姨好。”
“聂郁，我知道你家住哪儿，正好我妈咪来接我，我们顺路送你回去吧？”厉清灵擅做主张就要拉着聂郁上车。
“灵儿，你别慌，甜宝还没出来，你这个小家伙，交了新朋友就把妹妹给忘了？”顾沫沫故作生气地用指腹刮了刮她的小鼻头。
厉清灵这才反应过来，一副我真该死的表情回头看向校门口，“哎呀！都怪我，妈咪，我回去接甜宝吧，你们在这里等我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书包塞给顾沫沫，就快步朝着学校跑去。
“灵儿，你慢一点。”顾沫沫高声嘱咐了一句，确定女儿走远以后，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散去，转而清冷无比地看向了面前的小男孩。
“聂郁，不管你在计划什么，筹谋什么，想要做些什么，但前提是，绝不能伤害我女儿一分一毫，若是我再发现有今天的情况出现，我不介意帮你毁了聂家，再跟你好好算账。”
顾沫沫今天并不是平白无故来接厉清灵，从女儿进入学校的第一天起，琉璃阁的属下就已经进入学校内部，对她们进行贴身保护。
毕竟过去她和厉战霆并非是一点人没有得罪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宁可自己出事，也绝不会让孩子受半点苦。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才入学一周，竟然就有人想要在洗手间暗杀女儿。
即便最终被聂郁机缘巧合拦了下来，可聂郁孩子，到底还是一颗让人放心不下的定时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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