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没有开车，但出于安全考虑还是点了几个人远远跟着。
华文滔带着戴菲从大门出去后，走了一段，便拐进了一条巷子里。这会天刚朦朦亮，微晓晨光里还带着雾气，街上偶有拉着黄包车的车夫急匆匆的经过。
又往前走了一小会，见到了一个路边小摊。
架着的大铁锅里热气腾腾。
华文滔领着戴菲走了过去，对着摆摊的年轻人说道：“来两碗馄饨，不放葱花香菜，多放醋。”
“你也不吃葱花香菜吗？”跟上来的戴菲看着他的脸笑着说。
华文滔道：“吃不吃都行，只是看你平时不吃这些。”
戴菲对上华文滔的眼睛，顿时反应过来。他记住了自己不吃葱花香菜，以及喜欢多放醋。
莫名的逃避心理，戴菲再一次不想深究其中缘由。
于是找了个话题，“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我以前在这附近上学，早上经常来这吃，味道还不错。”华文滔说道。
华文滔顺着她的意思，说起了别的。
戴菲点点头，她其实不饿，只是一晚上脑袋绷得紧，后脑勺一直在隐隐发麻。出来走走，让她放松不少，不然再绷下去她怕她脑袋要炸。
两人找个张空桌子坐下。
戴菲支着手，看着铁锅里翻腾的热气发呆。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时代通过自己的力量，去做些什么。而此时，她才深刻体会到，这跟她之前的工作不一样。
过去工作完不成，最多也就是被开除。
可这一次，若武器不能及时送到，会有成千上万人死去。即使，她知道历史的走向，知道未来的那一天，他们一定会胜利。
可她不敢因为自己可能不周全的考虑，有丝毫错误出现。
戴菲在发呆的时候，华文滔并没有打扰。
这时候，来吃馄饨的多是附近上学的学生，摊子的老板开始忙的脚不沾地。
他替她烫好了筷子和杯子，又起身去倒茶水。
“姐姐，可以拼个桌吗？”有个小男生端着两碗馄饨斟酌问道，他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姑娘，两人看着像是同学。
戴菲愣了下，忙不迭点头，“可以。”
说完她挪了个位置，从华文滔座位的对面，挪到了他左手边的位置。
两个小朋友这才坐下，看得出来小男生对女孩很是照顾。
一坐下便各种替她张罗，这让戴菲不自觉露出淡淡微笑。
虽然这个时候，北方的战争一触即发，但在戴菲的记忆里浦市在历史中并未受到太多战争的影响。即使是到了全面开战的时期，这里也并不是主战场。
能在这个动乱的时代，看到这样正常生活秩序下的学生，让戴菲很开心。
戴菲回忆了一下这个时代的学制，声音带着好奇，“你们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
小姑娘有点害羞低下头没有答话，对面的小男生笑了，“姐姐看着跟我们差不大，是大学生吗？我们是高中生。”
戴菲笑道：“怕猜错了。”
毕竟在她那个时代学生们的年龄真的是不太容易看出来，戴菲心想。
这个时候，华文滔用托盘端着馄饨和热茶过来了。他也瞥见了对面坐着的两个小孩，只略一点头。
然后将混沌和茶杯放到了戴菲面前，动作竟是跟刚刚小男生照顾小女生的如出一辙。
依旧选择按下心中的那丝不对劲。
戴菲轻声道：“谢谢。”
馄饨晶莹剔透，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可戴菲并没有多少胃口。
只是吃了两个馄饨，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汤，汤里醋香明显，胃里也舒服了些。
四个人坐在小小的桌子上，一举一动都能轻易觉察。
对面的小男生对着旁边的小姑娘轻声说道：“你凑合多吃点，等放假了我带你去吃汉堡。”
小姑娘摇头，笑容里满是不开心，“我不吃汉堡，我想吃牛排。还有，以后早上别等我了，我想多睡会。”
小男孩脾气很好的哄她，“你不能再迟到了，这周都不迟到，周末就带你去吃牛排。”
小姑娘瘪着嘴巴点点头。
戴菲一边听，一边暗暗勾着嘴角发笑。
青梅竹马的小朋友每一句话，都让人觉得可爱。
他们许是要赶着上学，匆匆吃完还礼貌的跟戴菲打了个招呼就手拉手一路往学校的方向走了。
戴菲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脸姨母笑。
“他们是不是很可爱。”戴菲低眉小声笑着跟华文滔说道。
华文滔看着她的笑脸，问道：“吃不惯吗？”
她碗里的馄饨几乎没有动过。
“还不错，只是刚熬了夜有些吃不下。”
别人请吃东西，总要保持礼貌。
华文滔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缓缓将戴菲碗里的馄饨拨到了自己碗里，“要不要再喝几口汤？”
仿佛刚刚的问句也只是一句简单的关心，他的行为动作都在表示出一种要突破两人原本客套的氛围。
戴菲想了想，决定还是喝汤吧。
待华文滔吃完，两人起身往戴府走的路上，戴菲始终跟他保持着一个胳膊肘的距离。
这是戴菲习惯性的在对外场合下，跟人保持的安全距离。
天色已经慢慢变亮，两人的脚步不紧不慢。
这个时候的街道，人也多了起来，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这对戴菲来说是一个很新鲜的体验，她的学生时代因为基本都是住校，好像从未在清晨体会过这样的烟火气。
很新鲜，也很舒服。
前面有黄包车载着人速度很快，就在要与他们擦身而过时，华文滔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边上带了带。
黄包车几乎擦着戴菲的衣角，车轮溅起了路边水坑里的污水。
戴菲回过神，“谢谢。”
华文滔看着她的裙角不动声色的蹙眉，他蹲下身子，朝着她微微被溅水的裙摆拍了拍。
这个动作他做的随意自然。
戴菲却是当场愣住了。
随后，华文滔起身将拉着的手腕改为牵手，神色却并没有恢复多少。
戴菲看着他，试探挣扎道：“我可以自己走的。”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戴菲觉得他的脸色好像更差了点，好似被一种压抑的情绪环绕住。
可他到底还是放下了戴菲的手，“你走里侧吧，走路的时候，不要想别的事。”
戴菲收回手，用另外一只手交握住，她不太习惯这样的关心。
华文滔突然开口说道：“你都喜欢吃什么？”
像是随意提起的一个话题，连眼神都没有看过了。
戴菲也就随意的回答，“都还可以吧，我更喜欢吃肉。”
华文滔点点头。
戴菲看了他一眼，继续话题，“你呢，你喜欢吃些什么？”
“吃醋。”
戴菲：“……”
等到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就是字面意思。戴菲看了看他，忍着笑认真道：“嗯，吃醋好，有助于软化血管，健康。”
“你真的喜欢吃醋啊？”戴菲追问，她有些不太相信，她身边的南方人几乎没有喜欢醋的。
华文滔挑眉，“嗯，以前没觉得，试过之后发现，还不错。”
戴菲觉得还不错这三个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来自于一种在某种需要敷衍的情况下，这三个字几乎百试不爽。
戴菲诡异的心虚了。
戴府的大门，很快到了。
像是礼尚往来，戴菲对他说道：“下次你休息的时候，请你喝杯咖啡吧。”
华文滔看他有几秒钟，说道：“我刚刚说了，我喜欢吃醋。”
“什么？”
“吃醋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戴菲因为华文滔的话愣了下，看着华文滔那张脸，突然问道：“你吃醋了？”
华文滔手放在裤子口袋，细数，“是的，昨天，还有刚刚。”
戴菲不解，看他，“因为什么？”
华文滔大概是无奈的笑了。
“因为什么都不知道，看来我这醋吃的不够明显。”华文滔说道。
戴菲听得稀里糊涂的。
又觉得既然他说出来了，应该就是要解决，就说道：“确实，不太明显。”
说完就感觉华文滔伸出了手，戴菲低头看着他的手停滞几秒。试探的将手伸过去，被华文滔直接握住，且强硬的十指交叉。
手心中有不容忽视的温热触感。
戴菲直接愣住，用一种很直白的不解的眼神看向他。
华文滔看着她的眼睛，“这是刚刚的。”
一个高中生都能牵着小姑娘了，他却没牵到。
大概是戴菲罕见的从华文滔眼里看出了那么一丝委屈的意味，像是错觉……戴菲被这双眼睛蛊惑了般，旋即问道：“那昨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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