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雾气在神通鬼留下那句话之后就被一束极亮的光给照散了，随之消失的也有神通鬼。
艾笑听到了那道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声音，“静心定性，光照普来。”
那是安平，那束光是银光球的光，他们找到这里了？
艾笑马上提起了精神，戒备了起来。
“艾笑？”
那个光照在艾笑头顶的时候，她听到了来自安平的疑问。
“是我。”
她开了口，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沙哑，“我是被带进了神通鬼的世界吗？”
“是，”安平的气息很平稳，那边应该已经全部解决了，没有什么问题，“我会把银水球放下来，你抓着它幻化的绳索，我会把你拉上去。”
“好。”
不知道是不是艾笑的错觉，安平平稳的声调背后感觉是一种无力感，而且，那边她看不到的地方是不是太过于安静了？
没等给艾笑太多的思考时间，冰柱一样的东西从那个光里慢慢延伸出来，艾笑抓住了冰柱的底端，然后看着光滑的冰柱两侧伸出了手铐一样的东西，将艾笑的两只手都给固定住，脚下又多长出了一个足够她站立的底盘，她就这么被带了上去。
“光很强，闭上眼，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你忍一忍。”
“行。”
艾笑闭上眼睛，光亮的让她即使是闭上了眼睛都能感觉到一片刺眼的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的原因，她甚至都觉得身体感觉到了外面的热度。
等到不知道到底上升到了什么样的高度的时候，艾笑感觉到了一阵刺痛，是从脑子里开始的，带着麻麻的疼痛感，随着光亮越甚，疼痛感也越发强烈，如针刺一般，从后脑勺开始，逐渐顺延到了身体的各个部位。
安平从现实的世界里往艾笑那边看，她的身上全都是黑色的颗粒物质，正在顺着这条道路慢慢被洗涤，一点一点，像是在被蜕皮一样。
他主动朝着光亮的管道探出了手，想要将艾笑抱住，把她给提上来。
艾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那种遍布全身的疼痛让人产生了神经性的麻木，还有持久性的眼睛只能看见白色，让她感知不到外界的变化。
她只能等待着别人的救援。
“放松，艾笑，我抓住你了。”
艾笑紧紧攥着冰柱的手因为安平的声音而松了松，然后她就感觉自己身上的痛感总算是没有那么严重了，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环住了。
“他们两个怎么了？”
在眼前的光亮消失之时，艾笑主动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见她已经在刚刚的聚会上了，所有的同学都像是喝醉了一样倒在地上，酒流了一地。
“神通鬼的暗示让他们太过于沉浸记忆，那些倒下的普通人类也是，被困在自己的梦里了，只有我们两个还保存着清醒。”
虽然两人的状态在这群人里都还算是好的，可是其实他们的面色也没有那么好看。
两个人的脸都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看起来像是快吐了一样。
“你——”
“你——”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同时向对方发起了问。
“噗，”艾笑看着两人又同时安静，想要对方先说，然后导致没人说话，忍不住笑了，气氛总算是没有那么沉闷了，“你想说什么？”
安平也笑了笑，然后摸了摸她的脑袋，“神通鬼给你看了什么？”
艾笑听到这句问话的时候，刚刚浮起的笑容马上就淡了一点，“很多，有我朋友的，有苏明镜的，也有赵耀祖的。”
“我刚刚也想问你这个，你呢？”艾笑接下来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是不是有关于你父母……”
“当然，”安平难得对着艾笑露出了一个苦笑，“神通鬼想要我们见到最不想见的东西，我的自然就是有关于我的父母……”
那么，艾笑最恐惧的东西，为什么都是有关于别人的。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是特别的？
神通鬼每个动作都有目的，针对艾笑的目的是什么？
安平艾笑两个人自然都能想到这层方面，所以刚刚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气氛，又因为这沉重的话题而压抑了下去。
“唔……”赵耀祖在这个时候发出了一声闷哼，听起来有点要吐出来的意思，“妈的……神通鬼真的是要死……别被我抓着你……”
“赵耀祖？”安平和艾笑对视了一眼，扶起了赵耀祖，直到走近了才发现，他这声听起来没有大碍的哼哼声，其实并没有那么没事。
他的眼圈是红的，眼皮比以往正常的时间要肿的多，眼睫毛上也沾满了液体，鼻头也和眼睛有着同样的红，鼻子还因为本人意识没有清醒而不停地抽吸着，看着很是可怜，像是没人要的小孩窝在角落里哭累了，即将睡去。
让人一看就心软。
安平和艾笑看到这样‘与众不同’的赵耀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彻底摇醒他。
这么狼狈的模样，赵耀祖未必想让他们见到，尤其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所有人会出现的不对劲的反应都是源于神通鬼。
“卧槽！”
安平艾笑两人正默契地互相使眼色，看看要怎么让赵耀祖不知不觉地清醒，然后赵耀祖就先睁开了眼，对着面前的两人大喊了一声。
“你大爷！”
艾笑闭上了眼睛，拽住了安平的衣袖，对着赵耀祖就是一口骂，“你做什么？！”
“你们两这是什么脸色？！”赵耀祖咽了口口水，背部紧贴着墙壁，缓了半天才把睁的极大的眼睛缩回去了一点，然后下意识地，往周边看了看，知道视线范围内看见了苏明镜才算是安下了心，“太难看了……被神通鬼搞成了这个样子，你们也真的是……有辱英名啊……”
赵耀祖像是在用这种不成调的语气作态来掩盖自己的不堪，越说越多，越说越偏。
艾笑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禁笑了笑，“你确定你要说我们？”
她因为赵耀祖，一直紧绷着的弦松弛了一点，“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爱哭鬼小可怜？”
赵耀祖刚刚还显得有些嚣张的样子马上就僵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艾笑。
“什么？”
这两个字都在抖动。
“你看见什么了？”
安平抚上了艾笑的后颈，捏了捏，然后将她往后扯了一点，“神通鬼给你看了什么？”
“和你一样。”没等赵耀祖说出话来，艾笑倒是先帮他回答了，省下了赵耀祖因为不愿意把自己彻底剖析出来而踌躇的时间，“都是父母。”
“猜到的？”
赵耀祖将自己的身子坐直了一点，直直地盯着艾笑，“也确实是……很容易猜到，毕竟对于我，你们也就知道我这点破事了。”
“别在这里生闷气。”艾笑皱着眉看了赵耀祖一眼，叹了口气，“不是猜的，是看到的……”
“那你也看到我的了？”
三个人围着圈说话，浑然未觉身后的苏明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声醒来了，还愣是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动静。
“是，你们两的，我都看到了。”
三秒钟，第一秒是被吓住的呆愣，第二秒是心虚的一身冷汗，第三秒就回归了艾笑藏在本性里的近乎冷漠的冷静。
“神通鬼的目的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事情就是发生了。”
艾笑和安平将赵耀祖扶起来，然后松开了手，走向苏明镜，脸上挂着的还是那个极其喜欢苏明镜的笑容，“怎么了？怎么这幅表情？”
赵耀祖想向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被安平一把拦了下来，“干什么？”
“别打扰她们。”
“你就这么放着不管？”赵耀祖尝试着挣扎了一下，想要摆脱安平的手，但是就像安平一直做的那样，只要他想抓住的东西，他暗中使下的力度是轻易没法挣脱的，“这两人都要掐起来了吧？”
“是苏明镜像只逮谁刺谁的防备的刺猬。”
“你当然向着艾笑了。”
“你也当然向着苏明镜。”
两个男人突然对视然后又突然地将视线同时转移到另一个方向。
安平很自然地松开了手，赵耀祖也没有因为离开了束缚而冲到两个女人之间去，任由着那两人摆出争锋相对的架势。
“你呢？怎么这幅表情？”
苏明镜脸色的难看程度直逼且直超了艾笑的，“怎么？觉得我不是好人？觉得我不是以前的样子？觉得我根本不像我平时表现的一样？觉得我阴暗？”
“我没——”
艾笑听苏明镜火箭炮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顿，皱着眉下意识就反驳道。
“是不是也觉得我一定会是最先背叛组织的人？是不是觉得这面镜子我一直都不配拥有？！是不是觉得选择我就是个错误？！！是不是觉得我是安遥那边的人？！是不是全都是因为我！不只是你们！还有我的父母！我的爷爷！全都是因为我！”
“你也一样！你也是我背叛的！你也是！！！你也是我抛下的！”
苏明镜像是被彻底点着了一样，赵耀祖在不远处看着她，发誓，如果现在他们面前有桌子，桌子上面有东西，苏明镜一定会将那张桌子还有那放在上面的全部东西都会被她给挥手打下去。
“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一直怪自己？为什么这么厌恶自己？”
艾笑在暴怒的苏明镜面前显得越来越冷静，眼底的颜色分不清是怜悯还是同情，或者是，深层的，带着别样的爱？
“你的梦里是不是有很多事情，多的你根本来不及去看清楚细节，一个接着一个，在你面前飞过。”艾笑本来觉得她和赵耀祖的梦应该是和她看到的一样，但是苏明镜刚刚那崩溃一样的话语，很明显，应该不单单只是梁玉成，折磨她的东西要更多。
《偏激人格与自我暗示》
自我暗示里包含的大概还有自我厌恶这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也看到了？”苏明镜冷笑了一声，浑身都在发抖，脚步一直以一个规律在绕着圈圈小幅度的走动，很紧张的样子，但是面子上还是表现出一副很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某种意义上，和赵耀祖刚刚的行为又异曲同工之妙，“很讨厌吧？我这种人？”
艾笑叹了口气，之前在脑子里循环过的，排练过的，那种堆积了很久准备一举爆发出来的冷漠、鄙夷、暴力、强势，这些所有无法原谅的情绪都被她风轻云淡地抹灭了。
“你知道为什么永远摆脱不了这种情感吗？”艾笑抱住了苏明镜，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她的背部，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因为你永远都对别人抱有一丝怀疑，因为你永远都在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推，甚至连陌生人的你都要赖自己。”
“你父母离婚不和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观念早就有了分歧，不是因为你。”
“你爷爷去世是因为他身上本来就要肩负的责任，不管是不是你，但凡他遇到了这种事，他都得出一把力，而不是因为特定的你。”
“而我，”艾笑收紧了抱着苏明镜的胳膊，“我说过，我不怪你，你别他妈当个圣母了，我那种病，我那样对待你，你走了应该，不走——我倒是要说你一句活该。”
苏明镜听到这最后的话的时候，瞳孔都变大了好几倍，嘴巴微张，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艾笑已经在她发愣的时候松开了手，然后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至于梁玉成，还有那些不知道乱七八糟的谁，你有病。”
“现在怎么弄？”
艾笑留下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再也没有要和苏明镜吵架的兴致了，整个人由无力转变成冷漠，再从冷漠转变成现在这样气的快炸开的模样，都只在这二十分钟以内。
安平看着艾笑情绪波动起伏如此明显，心里突然像是堆积了什么东西一样，过度膨胀的气球，出不去进不来。
“我同学都是普通人，要怎么解释他们现在的这个样子？”
“让他们醒醒酒，然后那些梦里的东西，谁会在乎？”
赵耀祖对这件事不以为然，全体喝醉了对他们来说没那么奇怪，毕竟他们那种喝法，太厉害了。
只是……
艾笑那个手不太好解释，大家都在匆匆忙忙找人的找人，找药的找药，怎么就这么突然全都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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