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古鬼存录呆着，我把你送到地府，这里的水只是自来水，我怕你的身体扛不住。”
安平撑着自己的疲倦又将古鬼存录拿了出来，翻开了那一页，也许是因为里面那些鳖幽灵感知到了他们的对话，所以那些名字比之前所展现出来的气场要柔和的多。
他将书放在她面前，只堪堪伸了伸手，身子是已经无法再动弹了。
“进去吧，”艾笑忍着想打哈欠的冲动，直勾勾看着鳖幽灵，眼睛无神，空洞淡漠，倒也不是针对她，只是累的连眼睛都不愿意动了，“李慕晨做的这件事，起码完成了她该完成的事情，去地府找孟婆，她应该是能为你做点药来延缓生命。”
“只剩下四分之一的事情没有完成，还有时间。”赵耀祖也接了一句话，即使他理论上不用睡觉，可是以往的日子已经是这样，习惯了每天闲来睡一睡躺一躺，这次的过程完全打破了他的习惯，刚开始还好，可现在来说，太难熬了。
赵耀祖只想快点结束，鳖幽灵这件事情已经是个死局了。
大家都明白，可只是都有些接受不了。
“那她……还好吗？”
鳖幽灵这话一问，影子鬼就马上挺起了脊背，可是也就片刻，马上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
“我也不知道，”影子鬼对于李慕晨这件事情有点不敢提，他自己说自己要当个小英雄，要问心无愧正义公正，结果现在这么一件明摆的他们警方没做好的事情放在面前，连受害者的近况都不能了解，“她搬了家之后，就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再也没有联系过警局这边了，电话号码也全都改了，包括她父母的……”
唉——
艾笑拍了拍自己麻掉的大腿，走到鳖幽灵身边，“对于她这样，经历了这些不堪的事情之后，逃避是一种很正常的选择。”
“不想再想起那些事情，不想再接触有关的人，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把一切清零，用时间抹灭记忆，让自己慢慢恢复到正常的生活。”
“体谅吧，”艾笑摸了摸鳖幽灵的头发，“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你也忘了吧，把这些事情清零，去开始新生。”
“都结束了。”
艾笑将额头靠在鳖幽灵的额头上，像是在安慰小宠物一样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进去吧，我们带你去另一个家。”
安平顺着艾笑的话，将古鬼存录又更靠近了鳖幽灵。
就这么短短几句话，鳖幽灵还真的温顺听话了起来，主动碰上了古鬼存录，被收了进去。
“好了，你也别沮丧了，那时候你还不在，不关你的事，”艾笑也用同样的手法揉了揉影子鬼，只不过地方换了，变成了他肉嘟嘟的小脸蛋，“再说了，这件事情牵扯的太多，不仅仅是山村里的人，你明白我意思吧？”
影子鬼不情不愿地发出了呜咽的一声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
“我回去了，还有好多事做呢……”
“去吧，辛苦你了，我们的小英雄。”艾笑难得没有开影子鬼的玩笑，很温柔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对了，最近市里，你家那边，”影子鬼刚迈出一个步子就要消失在他们眼面前了，突然想起了他还要提醒他们一句，又返回来和他们说，“出现了连环杀手，警局还在抓，你们回家的时候注意点，被杀的都是女性。”
“一定注意安全！再见！”
“连环杀手？”苏明镜刚刚还困乏的不行，听到这四个字一个激灵，困意全被甩走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近水逆吗？”
“赵耀祖陪着你，怕什么？再说了是我家又不是你家。”艾笑自己都累的不行了，还要做个心灵导师，已经彻底没劲了，她推搡着苏明镜和晃晃悠悠靠着墙壁的赵耀祖，赶着他们去睡觉。
“你们呢？”赵耀祖被外力冷不丁倒腾了一下，灵魂这才回神，“地府那边……”
“休息去吧，”安平拉着艾笑，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不用自己使力站着，“我们去就行，辛苦了。”
“真不用我们一起？”苏明镜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就这么去睡了，安平艾笑也累的不行了。
“不用！快睡！”艾笑打了个大哈欠，环住了安平的腰，舒舒服服地靠了进去，“走了，早去早回。”
在一个商场后门，因为时间还没到早上九点，店铺都没开门，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人。
唯独有几个来的早的年轻小伙小姑娘，还有些中年大妈，大部分都在前门站着，看着门口的清洁阿姨泼水泼清洁剂，大范围随意地将地给刷干净。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来岁的姑娘等的无聊了，便看了看时间，自己溜达着，这就溜达到了后门。
刚想把耳机塞到耳朵里听歌，就听到了附近传来的哭泣声。
像是小孩的。
女孩把手机放了下来，循着声音往前走，就看到一个小不点蜷缩着，也不怕脏，坐在后门那里。
后门上的锁居然没锁。
“这里的保安是什么情况，门都不锁好。”女孩皱着眉看着那扇门，蹲在了一直不停小声哭喊的小孩旁边。
“呜呜呜呜呜……麻麻，粑粑呜呜呜呜呜，我怕怕呜呜呜呜……”
“怎么了？找不到爸爸妈妈了是不是啊？”
女孩掏出了面纸，尽量轻地将孩子挡在眼睛前面的胳膊拿开，然后温柔地将那些水珠子抹干净。
“呜呜呜……粑粑麻麻……粑粑麻麻啊……啊啊……”
可能是看到有人来管他了，孩子哭得更加用力，之前憋着的声音全都放了出来。
小男孩看起来也顶多不超过四岁，头发还是稀稀疏疏的，眉毛也一样，眼睛大大的，瞳孔颜色格外深，像颗黑宝石，鼻子因为一直在哭，鼻头红红的，嘴巴一直是撅着的，在家里可能是个养尊处优的，养的极好，肉嘟嘟的，乍一看有点像蜡笔小新的脸。
软软嫩嫩的，惹人怜惜，哭得这么凄惨，嘴巴里还只会一直糯糯地喊着独属孩子呼唤父母的娇腻的叫法。
女孩心马上就化了，孩子想要什么都可以给的那种化。
“爸爸妈妈是不是在这里面啊？”女孩看着刚刚过来也没人，也没在外面听到有人喊着找孩子，这小不点待的地方也正好是没锁的后门，她就猜测是不是家长带着孩子看后门没关就擅自进去先玩了，毕竟顶楼有个开放的小游乐场。
这当父母的也是，都不给孩子做个好表率。
小不点抽噎着点点头，“粑粑麻麻……咳咳……在………拟面……带我玩……咳咳……”
“好了好了，”女孩心疼地看着孩子哭得都喘不上气了，她又帮孩子擦了擦脸，擤了鼻涕，就要牵着他进去，“姐姐带你去找粑粑麻麻好不好？”
小不点抽噎着点了点头，可是却不愿意动。
他松开了牵着他的手，掂起了脚，抬头看着女孩，眼里还有点湿润，显得可怜又可爱。
“抱抱……累累……”
“好——”女孩越发怜爱地看着这个小不点，可喜欢这种委屈巴巴的撒娇了，“姐姐抱啊……”
小男孩跟得到了最喜欢的糖果一样，一把环住了女孩的颈脖，把脸贴在女孩的脖子旁边，还时不时地蹭两下。
“别怕别怕啊，姐姐这就去帮你找。”
“能不能告诉姐姐你是在哪里没看见你粑粑麻麻的呀？”
“楼上，粑粑麻麻，我想一个迎（人）向（上）厕所……宝宝长大了！”小不点在女孩耳边嘟囔着，又开始委委屈屈的，“然后……然后我想吓粑粑麻麻，我……我就躲在草草后面……草草……”
“粑粑麻麻找我……就不见了……呜呜呜呜……”
“宝宝坏坏……呜呜呜呜宝宝的粑粑麻麻不见了……呜呜呜……”
“噢——宝宝不坏宝宝不坏啊……”女孩抱着孩子颠了颠，“宝宝就是想和粑粑麻麻玩一玩，啊，乖宝宝你不坏啊……”
女孩一边用小孩子的语气安慰着小不点，一边到处找路。
她本想找下工作人员的，毕竟时间快到了，应该马上就有人进来了，人多，就可以调广播找人了。
可没办法，小不点突然自己想到了伤心的地方太难过了，哭得不停，一个劲想要往洗手间跑，她就妥协地抱着孩子上了楼。
“这男厕所我也没办法进去啊……”
女孩抱着小不点，尴尴尬尬地站在外面，不太好意思地看着附近的摄像头。
虽然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但也不太好吧。
“有人吗？”女孩在外面喊了两声，一点回应都没有，“您家孩子在这呢？大哥大姐？”
“宝宝啊，”小不点突然开始在女孩的肩膀上闹腾了起来，女孩也抱累了，就把孩子放了下来，“你的粑粑麻麻好像不在这里诶，姐姐带你去别的地方找好不好？我们去找工作人员姐姐，让其他的好心人帮帮我们好吗？”
“不要！粑粑麻麻在里面！你陪我去嘛姐姐，姐姐姐姐！”
小不点主动拉起了女孩的手，在厕所门口开始撒起了娇。
“姐姐站在这么远的地方，怎么叫的到！姐姐……宝宝怕怕，你陪宝宝进去……”
女孩蹲下来嘴皮子都快说破了，说如果爸妈在这里，叫一句就能出来。
而且怎么可能就这么待在洗手间里找人呢，不可能的。
可是孩子怎么说都说不通，偏偏就要进去看一眼才甘心。
女孩没得办法，再不答应这孩子，他就能马上嚎啕大哭起来。
“好好好，姐姐陪你进去，”女孩无奈地捏了一把小不点的脸，就牵着他走了进去，趁着还没人来，赶紧看完赶紧溜，“看完就乖乖地跟姐姐走知不知道？”
“好！”
小不点在女孩一脚踏进洗手间的门之后，他就停住不动了，笑嘻嘻地看着女孩。
“怎么了？累了？”女孩突然感觉到手里突然扯不动了，便转身想着把他抱起来，“你看吧，我都说了没人，来吧，姐姐带你去找工作人员……”
“你怎么了？”
女孩看着小不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和之前那种害怕，不敢和外界接触的模样完全不同，变得有些……
就像是那种恐怖片里的诡异的娃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商场马上要开业了，洗手间的水龙头里有那种水流流动的声音，在这个有些潮湿阴冷的地方显得有些惊悚的突兀。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女孩清了清嗓子，把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压了下去，扯出了个笑容，想要伸手将孩子抱起来，可是孩子不仅拒绝了，还反而抓住了女孩的手。
力度竟然大到女孩都挣脱不开。
“喂，你——”
“咯咯咯咯咯……”小男孩笑着看着女孩，把女孩的手抓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脸边，对着她唱起了歌。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会眨。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她是一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她没有亲爱的爸爸，也没有妈妈，我做她爸爸，我做她妈妈，永远爱着她……”
“我做你的粑粑，我做你的麻麻，永远爱着你丫！”
“你……在唱什……”
女孩感觉到自己嗓子开始说不出话来了，比自己矮了那么多的小男孩渐渐变高了，也变壮了，一瞬间像是长大了好多。
她的手脚都动弹不得，不受自己控制，在整个身子被僵住之前，她歪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已经变成那种娃娃的模样。
软趴趴的，白色的皮，棉花的里。
“我的好娃娃，我会爱你丫！”
小男孩又开始笑了起来，把女孩抱在了怀里，就像她之前抱着他一样，颠啊颠，拍啊拍，玩的不亦乐乎。
“好啦，别怕哦小宝宝，我带你回家家，带你去玩咯，我会好好照顾你哒咯咯咯咯咯……”
小男孩抱着娃娃心满意足地往外走去。
娃娃在被带走离开的时候，看见了旁边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一个女孩。
和她一样打扮的，和她一样身高长相的——她。
没有呼吸没有血色地躺在地上，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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