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群里说的那样，医院的大门已经被媒体包围了。
到了医院大门口，宋奇没下车，而是让司机继续往前开了一段距离才下车。
他如果出现在医院门口，估计事情就更大条了。
“宋导演，能跟我合张影吗？”
司机认出了宋奇，下车前没忍住问了句。
宋奇在以往都是不会拒绝这种请求的，但今天他却没那个心情：“不好意思，我朋友正在医院抢救，我急着去看他，下次吧！”
司机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就笑着说了句：“你朋友能有个你这么好的朋友，真是福气啊！”
说完，他就踩下油门离开了。
站在原地，宋奇不由哑然失笑。
他算得上是个好朋友吗？
很快，傅睿明就赶到了地方，找到了宋奇。
“我不方便露面，你帮我进医院看看情况。”
将具体情况简单讲了一番后，宋奇就吩咐了句。
“好。”
傅睿明应了声，就快步往医院正门走去。
大门口的警察拦住了他，傅睿明出示了律师证，又说了几句，就成功进了医院。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傅睿明给宋奇打来了电话。
“老板，你去医院后门，佐藤康夫会在那里接你。”
佐藤康夫？他也在？
宋奇依言来到了后门，果然看到了在那里吸着烟的佐藤康夫。
后门也有警察看守，见到宋奇过来，佐藤康夫示意警察打开了门锁，将宋奇放了进来。
见面后，宋奇就直接问：“野目导演怎么样了？抢救过来了吗？”
佐藤康夫吸了口烟，将烟头按熄在花坛里，摇了摇头。
“他死了？”
宋奇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颤。
“跟我来吧！”
佐藤康夫带着宋奇来到了太平间，傅睿明也在那里。
停尸台上，一具尸体盖着白布。
佐藤康夫来到尸体前，抬头看了眼宋奇，问：“你要看看吗？”
宋奇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佐藤康夫掀开了白布，野目正男的脸露了出来。
或许是刚刚去世的原因，他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佐藤康夫看着他问：“你也是拍恐怖电影的，应该不会害怕尸体吧？”
摇了摇头，宋奇平静说：“我只是感觉很奇怪，中午还在一起说话的人，现在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顿了下，他抬头看向佐藤康夫，问：“确定是自杀吗？”
“确定。”
佐藤康夫点了点头：“有监控录像，他特意找了能拍到的地方服毒的，喝的是三氧化二砷，也就是砒霜。”
看着野目正男的尸体，宋奇眼神有些复杂：“值得吗？”
“在他看来，应该值得，反正没几天好活了，可是对于别人…”
佐藤康夫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跟着就骂了句：“妈的，在健五郎家门口，我喊他回头喝酒的时候，就感觉不对，恐怕那会儿他就已经有死志了。”
宋奇沉默了。
重又看向野目正男，宋奇的心情有些奇怪，称不上伤心，但也有些发闷。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会突然死在他面前。
“死了也好，不用再烦心了。”
佐藤康夫将白布重新盖了起来，长叹了口气：“真羡慕他啊！可以这么无牵无挂。”
“他没有家人吗？”
“没有，大学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分了，后来就一直单身。”
“哦。”
宋奇点了点头。
忽然，他开口问：“到底霓虹药业和马相市周边的肝癌高发病率有没有关系？”
“你还不死心？”
佐藤康夫疑惑的看着他。
“没，我就是问问，不知道就算了。”
宋奇不以为意，他也的确是随口问问。
佐藤康夫沉思了下，点头说：“当然有关系，但问题的源头不仅仅是药厂污水。”
深吸了口气，他解释：“霓虹药业是个很大的企业，很大很大，它不光生产各种药物，还有很多其他业务，比如生物科技、食品、乳制品、医疗器械、计生用品、消杀用品、化妆品、洗涤用品等等。
药厂的排污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其他每个业务所在的厂子，都在往海中排污。
食品厂的污水里有亚硝胺，消杀用品厂的污水里有三卤甲烷，化妆品和洗涤用品厂的污水里有黄樟素，这些都是致癌物。
但是，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
当资本膨胀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已经不可能被战胜了，因为它已经裹挟了所有人的利益。”
说道这里，他看着宋奇，笑了笑：“所以，我劝你也别多管闲事了，既然正男想要用他最后的一段生命做些什么，那就让我们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宋奇默默听着，不置可否。
佐藤康夫摸出了烟，但意识到不能吸后，他就闻了下，重新塞回了烟盒里。
叹了口气，他喃喃说：“正男跟我说过，他不想要葬礼，如果他有朝一日死去，就把他的骨灰当做肥料，埋在他老宅院子的树下。只不过那样一来，就成了凶宅了啊……”
被他突如其来的冷幽默搞得有点无语，宋奇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好了！”
佐藤康夫转回身来，问：“这里有我，就不用你们操心了，两位请回吧！”
“好吧。”
宋奇冲傅睿明点了点头，两人对着野目正男的遗体鞠了一躬，就转身离开了。
他们走到门口，佐藤康夫忽然开口说了句：“多谢你们能来送正男最后一程。”
看了他一眼，宋奇宽慰：“节哀。”
说罢，他就一低头，离开了停尸房。
带着傅睿明，宋奇两人从后门离开，叫了辆车，准备返回酒店。
车子绕过前门，记者们依然围在门外。
宋奇打开手机看了眼，围博热搜榜上居然连一条信息都没有。
而斗音等平台上，也只有在本地圈子里，才能刷到相关的视频和信息，而且热度都不高。
回到酒店后，宋奇没有半点睡意，一直在房间里看着手机。
凌晨四点，野目正男的死讯终于上了热搜，但只挂在榜单最后几名，而且标题赫然是：【妖怪导演肝癌服毒去世】。
宋奇点进去浏览着相关的内容，但看了半天，连一个还原事情真相的人都没有。
所有报道这条新闻的自媒体，发的都是相似的短文。
短文中只字未提霓虹药业，而且用春秋笔法隐去了野目正男服毒的地点和死因。
网友们看到短文后，都误以为野目正男是因为身患癌症后，不愿屈服病魔，忍受病痛折磨，因此才毅然服毒，了此残生的。
于是乎，被感动的网友们纷纷将野目正男视为了掌控自己命运的勇士，抒发着各种缅怀和敬佩之情。
然而，看到这些言论的宋奇，却只想冷笑。
厉害啊！霓虹药业的舆论攻关能力，放在娱乐圈里那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看了一夜的手机，宋奇亲眼看着野目正男被视作反抗命运的勇士，然后再迅速沉寂了下去。
等到第二天一早，整个互联网世界已经是风平浪静，再也看不到和野目正男相关的内容了。
早上九点，宋奇踏上了返回京城的飞机。
霓虹省距离京城有五个小时的航程，但一夜没睡的宋奇却没有半点困意，硬是坐着发呆，坐到了飞机降落。
下午两点半，飞机在京城机场降落。
看着舷窗外的天空，宋奇忽然拿出了手机，登陆了个人围博，发布了一条简短的动态：下一部电影，我可能要回归巨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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