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瑞没能如愿。
李君夜放下茶杯：“苏家主，你似乎对我的盛世美颜很感兴趣？”
“呵呵……”
苏瑞尴尬的笑了笑：“未知，总是那么令人好奇。”
“要不我摘下面具给你看个够？”
“夜兄弟说笑了，这样显得我很不礼貌。”
苏瑞连忙摆了摆手。
虽说苏家是苏伊人在做主，深得老爷子喜爱。
但他苏瑞，好歹是名义上的家主。
这点待客之道还是懂的。
为了缓解尴尬，苏瑞转移话题道：“夜兄弟，这茶喝着还习惯吗？”
“还行，就是有点醉人。”
李君夜身体晃了晃。
苏瑞笑道：“当然容易醉人，因为我在里面加了点东西，李兄弟，对不住了，我也是无奈之举。”
“李兄弟？”
“这个时候就没必要演戏了，你叫李君夜，对吧？”
苏瑞站起身。
像是某种信号。
几道身影冲进了大厅。
“搞定了？”
“何队长，现在你相信，我们苏家不是故意包庇李君夜了吧，我们最初真不知道他的身份。”
“嗯，表现不错，我会跟局里说明情况，你们苏家是无辜的。”
“多谢何队长！”
从两人的对话不难听出。
这是镇武司针对李君夜的一次行动。
苏瑞没有办法。
以苏家的力量，根本不敢忤逆镇武司。
只能按照镇武司的指示去做。
“堂堂镇武司，居然使用这种卑鄙手段，长见识了。”
李君夜忽然起身。
苏瑞一惊：“你没事？”
“这种程度的蒙汗药，我一般拿来拌饭吃。”
李君夜嗤之以鼻。
以前在山上修行的时候，酒鬼师父给他下的毒，比这蒙汗药强百倍千倍，放到世俗界，都是无解之毒。
李君夜的身体已经免疫了。
哪有这么容易中招。
“李君夜，你是个危险系数极高的罪犯，对你使用这种手段，是为了把损伤降到最低。”
何虎眯起眼睛，警惕的盯着李君夜。
“那我岂不是让你们失望了？”
李君夜缓缓移动脚步。
所有人如临大敌。
“站住！”
“这么害怕？”
李君夜似笑非笑。
此时又有十几道人影出现，默默在何虎身后站立。
都是来自镇武司。
李君夜刚回到苏家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少陌生面孔。
当时没有打草惊蛇。
没想到是镇武司。
看来自己这段时间在江州所为，已经人尽皆知了。
“我让你站住！”
见李君夜还在靠近，何虎的眉头深深皱起。
他们为什么要对李君夜使用迷药？
身为镇武司执法者。
这种手段实在算不得光彩。
但他们还是选择了这种方式。
就是因为李君夜的危险系数太高。
很难不让人感到害怕。
执法者也是血肉之躯，也有七情六欲，会感觉到恐惧，再正常不过。
“到底是谁给我定义的罪犯？”
李君夜继续往前走去。
嘴角扬起。
“队长小心！”
一众执法者上前，挡在了何虎前面。
何虎目光闪了闪。
拨开众人。
上前道：“李君夜，你已经杀了太多人了，现在收手，或许还有回头的机会，继续执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条。”
“是吗？”
李君夜露出怪异笑容。
这才哪到哪？
他的真正仇人，韩琛，目前不在江州，等韩琛回了江州，杀戮才正式开始。
怎么能说已经杀了太多人呢？
有点可笑。
又有点可悲。
该镇武司出面的时候，他们装死，不该他们出面的时候，他们跳出来找存在感。
是觉得李君夜势单力薄吗？
还是说，他们跟那些人沆瀣一气，李君夜杀了那些人，不小心撬动了镇武司的利益？
如果是，那就太有趣了。
李君夜不怕事，也不怕惹事。
鬼门关走了一遭，方才知晓活着的意义。
我就是要嚣张。
我就是要疯狂。
我要把这个不公的世界，杀出一片净土。
谁挡，我干谁！
“李君夜，等等……”
何虎突然开口，语气跟之前相比，有了明显变化。
缓和了很多。
李君夜终于停下脚步：“你想说什么？”
“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怨恨，你遭遇的不公，我深有同感。”
何虎说道。
李君夜诧异了一下：“哦？说来听听。”
何虎沉默。
片刻后。
何虎扫了一眼在场的执法者：“你们先出去。”
“队长不可……”
“出去！”
“这是命令！”
何虎的语气，不容置喙。
十几个镇武司执法者只好退出厅外。
何虎又看向苏瑞。
“苏家主，你也出去吧！”
“是。”
苏瑞离开后，大厅内只剩下李君夜跟何虎两个人。
李君夜面容古怪道：“你刚才不是说，我是个危险系数极高的罪犯吗，现在单独跟我呆在一起，不怕我杀了你？”
“怕。”
何虎苦笑道：“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个打工人，上面那些人拍屁股做出来的决定，我需要豁出脑袋去实行。”
“身不由己。”
“况且，你要是想杀我的话，不管我呆在这里，还是跟外面那些人一样躲远一点，都是一样的结局，对吧？”
何虎毫不怀疑李君夜的实力。
“你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李君夜突然对此人多了几分兴趣。
“坐下聊会？”
李君夜主动提出邀请。
何虎点了点头。
李君夜倒茶。
“苏瑞说，这茶叶难得，一年才只产出那么一二两，你也尝尝吧！”
“这……”
何虎看着杯中的茶水，面露难色。
李君夜调侃道：“你们自己给的药，自己看不出来？放心，苏瑞只把药下在了我这只茶杯，茶壶里面没有。”
何虎皱眉。
这迷药确实是他们给苏瑞的，让苏瑞找机会让李君夜喝下。
可具体怎么下药，都是苏瑞自己应变。
李君夜说茶壶里面没有下药，何虎不可能不怀疑，但他想了想，还是浅尝了一下。
李君夜冷笑道：“防备心这么差，你是怎么当上这队长的？”
不好！
何虎暗叫不妙。
看李君夜那神色，分明就是自己这杯茶水中也被下了迷药。
大意了。
然而。
仅片刻。
何虎就恢复了镇定，苦笑：“其实昏过去也好，至少死的时候没有那么痛苦。”
何虎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李君夜起身，倒茶。
何虎再次一饮而尽。
丝毫不惧滚烫。
李君夜再倒。
何虎再喝。
直到一壶茶水倒光。
李君夜重新落座。
“你是第一个敢让我这样倒茶的人，连我死去的老子都没有这个荣幸。”李君夜淡淡说道。
何虎苦笑：“这算是我上路前的一点福利吗？”
“不是。”
李君夜摇头：“你活下来了，同时也救了外面那些人的命，我不会杀你。”
“为什么？”
何虎一愣。
李君夜轻描淡写道：“我不喜欢玩心机，如果你跟我绕圈子，我必杀你，但你既然喝了这壶茶，那我就没有杀你的必要了。”
何虎这时才意识到，他没有昏过去。
茶壶里面果真没有下药。
所以刚才李君夜是在诈他？
何虎心中惊叹。
对李君夜这个人物的评价，又提高了几分。
他不是只懂得杀杀杀，还会揣摩人的心思。
这更加可怕。
“你先前说，对我遭遇的不公，深有同感，现在可以说出来让我听听。”
李君夜淡淡说道。
何虎忽然产生一种破天荒的感觉，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李君夜对自己的考验，只有通过了考验，才具备跟他交谈的资格。
好厉害的心理暗示。
何虎收敛心神，正色道：“我的经历虽然不及你凄惨，但性质相差不多……”
何虎缓缓道来。
他出生于江州的某座下属城市，规模跟天海差不多。
五岁时。
家族内斗。
二叔夺去了本该属于他父亲的家主之位，并且把何虎以及他的父母，驱赶出了何家。
而这其中，有当地镇武司的干涉。
否则何虎二叔不可能得逞。
这是不公。
何虎恨镇武司。
但又渴望成为镇武司。
既然世道不公，那就变强，让那些弱者去承受这些不公。
何虎抱着这种心态。
终于。
他成为了江州镇武司一员，压了以前对他施加不公的那名执法者一头。
于是何虎回到当地，教训了那个执法者一顿。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谁料。
不久后，何虎被降职了。
这时他才知道，当初那个被他教训了一顿的执法者，竟然是江州分部指挥使的小舅子，之前下去工作，是为了历练。
历练完回到江州，直接提拔成了十二副使之一。
那个位子，本应该是何虎的。
后面等待何虎的，就是无尽的羞辱和折磨。
何虎想过辞职。
但那位新上任的副使非但没有批准，反而恢复了他的队长职务，冷笑着说，我要跟你慢慢玩。
这时候的何虎，上有老下有小，拼不起，只能忍气吞声。
直到最近镇武司总部，派来了一位督察，对方不敢太猖狂，何虎的日子这才好过了些。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说实话，我的这点破事，跟你所经历的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我是想提醒你，该放下的就放下。”
“就如我当初一样，回去教训了那庄志强，以为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谁知道又让我陷入了一个更大的漩涡。”
“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过度想要追求公正，只会惹来更大的不公。”
何虎摇头一叹。
“所以你就变的跟他们一样麻木，甚至成为不公的制造者？”
“我只是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
“有心了。”
李君夜道了声谢，接着却道：“如果是我遇到你这种情况，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何虎好奇道：“怎么做？”
李君夜冷笑一声。
何虎怔了怔，立刻明白了李君夜的意思。
他会像个疯子一样报仇。
庄志强要是敢羞辱他，他会毫不犹豫把庄志强的脑袋拧下来。
指挥使要是敢偏袒纵容，他会毫不犹豫把指挥使的脑袋也拧下来。
这就是李君夜。
正如他现在所做的事情一般。
不管你什么法则规矩，不管你是镇武司还是武道协会，只要你敢阻止他报仇，他会把你一起端了。
因为他有这个实力。
但何虎不清楚这点。
他知道李君夜很强。
却不认为李君夜有实力抗衡镇武司。
也不认为李君夜有实力对付韩家和韩家背后的势力。
何虎叹息一声：“我们理念不同，劝你是劝不动的。”
李君夜摇了摇头：“不是理念不同，而是实力差距。”
“实力差距？”
“嗯，你实力太弱了，所以在面对不公平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巨大的无力感。”
“区区一个江州分部指挥使，就把你压的喘不过气来了，更别说镇武司总部，他们要是知道你造次，肯定会给你施加更大压力。”
“就是这些压力累积在一起，让你认命。”
“如果你到了我这层次，应该就不会这么束手束脚了。”
李君夜这话说的很直接，但何虎没有生气，而是问道：“冒昧的问一句，你到了什么样的层次？”
李君夜笑了笑。
没有回答。
就当何虎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
李君夜终于开口了：“我的层次，至少，敢杀了你口中的那位指挥使，然后全身而退。”
何虎悚然一惊。
目光闪烁。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须臾。
何虎说道：“我本来以为你要杀我，但是你的做法，让我出乎意料，我抓不住你，所以不会对你出手……”
他顿了顿。
接着道：“你打我一巴掌吧，让我好回去交差。”
李君夜扬起手掌。
何虎没有退。
“如果你不是镇武司的人，我想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李君夜这巴掌没有落在何虎脸上，而是在他肩膀上面拍了拍：“你只是个打工人，我也不为难你，就跟你去一趟镇武司吧！”
毕竟，如果镇武司这只苍蝇，一直在自己耳边嗡嗡嗡的话，也是挺烦人的。
干脆一步到位。
直接去解决了。
何虎精神一振。
看着李君夜越过他，朝门口走去，他脸色变幻了几分：“李兄弟，我相信你。”
“相信我什么？”
“这个世道充满了不公，我没有能力去改变它，但是这次经过与你的交谈，我有种预感，你或许可以创造出奇迹。”
换做其他人，听见李君夜刚才那些话，只会以为他吹牛。
可何虎不知为何，居然对他生出一股强大信念。
或许是从李君夜身上，看到了他自己所缺少的一些东西。
干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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