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只是梦境，如今的她也不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阿花，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是现在的她所无法改变的。她虽对过去的事有点好奇，但这并非是让自己沉迷在这个梦境里的理由。何况，这个梦境已经开始不稳，她的意识恰好比往日里清醒许多，不若就趁着这个机会离开。
风渐渐涌起，花树沙沙作响，束时站在不远处，嗓音带着些微颤意：“你……会怪我么？”
沈时一愣，随即又笑起来：“我不晓得她会不会，但现下的我不会。过去的已成过去，未来一切不可知，若是碰上什么危险，我会竭尽所能扛住，倘使就此丧失性命，那我也认了。以后会发生的事，与你无关。”
风势顿时猛烈起来，花瓣飘散迷住束时的身影，她抬手用袖子挡住风，瞧见沈时就站在离自己不远处，向往前却无法靠近。沈时抬手摸摸大白的脑袋，手腕上的铃铛随着晃动发出声响。
沈时眉梢微挑，轻笑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石头前，沈时身影一点点消散，梦境在她眼前逐渐碎裂。黑暗中，白色的蝴蝶在不远处拍着翅膀，沈时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勾了勾唇一路往前走。
听到滴答的声响，她垂眸看着脚下，水面荡开圈圈涟漪，目光缓缓上移，瞧见莲花飘在水面上，莲蕊处溢出点点荧光。远处有面镜子，有人站在镜子前，她迈开脚步往前，却发觉自己怎么也靠近不了。
她静下心闭上眼睛，细心辨别周围的变化，滴答的声响在耳畔响起。她顿住脚步，睁开眼睛看着身前背对着她的男子，白衣墨发，背着一张琴。她也不开口，只静静地看着他。
四周渐渐亮堂起来，水面清澈映着湛蓝的天空，能看见其间飘动的白云。沈时有些惊奇，听到身前的男子笑道：“你似乎心情不错。”他转过身，抬起手指尖落下一黑一白两只蝴蝶，“可还记得他们？”
手指微动，蝴蝶飞起来化作两个光团，稍时变成两个小孩子。沈时寻思片刻，点了个头，她在这面镜子前见过和他们很像的身影。却不晓得他们为何会出现，又是从哪里来的。
小姑娘虽是闭着眼睛，面上却带着分明的笑意：“殿下，您终于回来了，我们已等候多时。”见沈时没回答，她略有些疑惑道，“殿下还是不记得我们么？”
男子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道：“她还有很多记忆没恢复，你们先把人带回去吧。”
小姑娘乖巧地点头，和小少年一同化作蝴蝶穿过镜面。沈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她记得自己是从梦境里脱身来到这里，这个地方她很熟悉，来过很多回。可眼前这个人，她觉得自己应该见过，可惜想不起来他是谁。
她沉思许久，背着琴的神仙……琴的样式也有点眼熟。她当年在书上见过看过，有点像是伏羲琴。
男子盘腿坐在水面上，朝她招招手道：“来，坐下慢慢谈。”
沈时脑袋里还在思索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坐下。男子解下背上的琴放在自己腿上，他拨弄几下琴弦，见沈时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琴，他笑着问她要不要试试。沈时连连摇头，她素来不是个文雅的人，连一样拿手的乐器都没有。若是不小心弄坏了这把琴，她肯定免不了被揍一顿。
“嗳呀，你小时候不是挺喜欢弹这把琴的么，我那时拦着你，你也不听还冷着脸说自己只是拨几下，不会把琴弄坏。”男子抚着琴弦，嗓音里带着点笑意，“后来你转头就把琴弄坏了，被我撞见就站着不说话。能把伏羲琴弄坏，你是我平生见过的第一个。”
……还真是伏羲琴。
沈时咽了咽口水，眼前的男子是谁不必多想，她身子有点僵硬，虽说她不记得自己碰过伏羲琴，但眼前这位尊神既然说她弄坏过，那定是真的，好歹是一介尊神，没那个必要骗她。
小时候调皮，弄坏了尊神的神器，如今长大尊神来找自己算账该怎么办？
她脑袋里转得飞快，察觉到伏羲若有若无的目光，她几乎想直接认怂道歉，就是挨打也认了。伏羲倒是没和她多计较，手指拨动琴弦，欢快的曲声倾泻而出。
伏羲不咸不淡道：“你为何急着脱离梦境，在多看一会自己过往不就能恢复记忆了么？还是说，你在逃避自己的过去，害怕看见什么不该看不想看的？”
乍听到伏羲的声音，沈时还有点惊吓，仔细琢磨伏羲的话，她逐渐冷静下来。思忖许久，她抿出个笑：“也不是害怕和逃避，即使我不离开，那个梦境也支撑不了太久，早走晚走其实没什么差别。记忆总有一天会恢复，也不急在一时。何况，尊神的这个梦境不是由我来掌控的，能离开，不也是尊神故意想放我脱身的吗？”
琴声骤停，伏羲盯着琴弦，好一会低笑出声：“你觉得是本尊故意放你出来？也罢，你如何想的都不重要，有些事本尊确实不想让你重新再经历一遍。不过该看的还是看一看的好，免得你到时心态奔溃。”
沈时不大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听他问道：“想看小一点的场景还是清晰些的？”
她下意识地看向水面，伏羲眸中攒出点笑意，琴弦拨动铮一声，水面晃动浮现出明镜里的宫殿。沈时这下算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忐忑道：“那、尊神，我能改变一下主意吗？”
伏羲笑着，毫不犹豫道：“不能。”
水面映照出的是束时带她去花海的景象，当年的她并未说出那样的话，也没有大白陪在身边。她被束时拉倒石头前，手按在石头上。束时说，那是她出生的地方。她是以天地灵气浇灌而生的灵植，为守护万物生灵而生，要有广阔的胸怀接纳万物。
束时的神情难得严肃起来，声音依旧温柔，却透露出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年幼的沈时不晓得她为何会这么说，又有着何样的情绪，只是敏锐地感知到，眼下的束时和平日里的她不一样。
“阿花，那是你的责任，一定好好记住明白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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