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传来熟悉的铃铛声，沈时猛地睁开眼睛，瞧见熟悉的帐顶长舒了口气。她隐约记得自己昨夜去了一个地方，似乎还见到了什么人，可她再怎么努力回想也记不起来，只余下一个极为模糊的影子。
因着一直在想昨夜发生的事，沈时难免会分心，没认真听上头的夫子在说些什么，突然被喊起来答不出问题，被夫子训了一顿在外头罚站。她贴墙站着，脑袋里还在想昨夜的事，在她到天命石前的记忆都还有，唯独缺失到天命石那处和回来时的记忆。
就像是有人故意抹去她的记忆，她凝神思索着，眸光不经意见瞥见自己手腕上的铃铛。她有些错愕，今早醒来手腕上莫名其妙多出这么个东西，瞧样式有点眼熟。她直觉得自己很久之前就该有这么一样东西，它陪着她渡过很长一段时日。
她想得出神，没发觉大白跑出来蹲坐在她身旁。夫子恰好出来看她在不在认真反省，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大白又呆在她身边，不由得怒上心头。
夫子呵斥道：“你就是这样对待殿下和诸位夫子的教导的？整日就晓得跑出去胡闹，玩物丧志！”他目光凌厉地盯着大白，手疾眼快地楸住大白的脖子，“这样的小畜生，养着有何用！你还没到可以养灵宠的年纪，何况这样的东西，算不上灵物！”
话音未落，他用力将大白扔出去。沈时脑袋里哄得炸开，飞身上前又捏诀将大白护住，待大白安然地被她抱在怀里，她才松了口气，面色冷凝地看向夫子。
她声音平静，语气里却带着分明的刺：“殿下教导我爱护生灵，而非像夫子这般随意欺负和打伤比自己弱小的生灵。夫子不必事事扯上殿下来给我施压，这般作为，也只是给自己丢脸。”
夫子气急大喊了声大逆不道：“殿下没教你如何尊重长辈，如今我就代殿下好好教育你！”
他挥袖甩出一道灵力，沈时周身灵力躁动，风无端涌起将夫子打来的灵力化去。夫子愈加生气，灵力接连不断地朝她打去，活像是要让她受重伤。
沈时布下结界挡住，却不想夫子手中化出长剑朝她刺来。她眸色微沉，将大白放在自己肩头，足尖点地退开，几个腾挪，动作极为地绕到夫子身后。她手中化出弓箭，抬手张弓搭箭，箭矢离弦而去，还未落到怎么靠近夫子就被人打断。
她看着匆忙赶来的束时，却没收起弓箭，本来这事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上课发呆确是她的错，可她被罚站也没说什么。夫子却出来骂她又把她养的大白扔出去，还动手想打伤她。遑论，方才那一箭她有意射偏，只会和夫子擦肩而过吓吓他。
束时还未开口，被夫子抢白，数落起沈时的不是。什么上课不认真，顶撞夫子，还对夫子动武器下死手。夫子越说越激动，还称她欺师之后还会灭祖，这样的人留不得，早些丢出去的好，以免给明镜带来灾祸。
沈时抿唇一言不发，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拳。她不是真正当初什么也不懂的阿花，自然看得出来束时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点失望。
“阿花，给夫子道歉。”见沈时不动，束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阿花，听话，把弓箭收起来，给夫子道歉。”
沈时垂眸盯着地面，好一会，蓦地笑出声，认真道：“我不会道歉的，我做错为何要给他道歉？他诬蔑我跑出去玩，玩物丧志，还骂大白小畜生把大白扔出去，要不是我接住大白，它可能已经死了。”她略平缓情绪，“他说我给你丢脸，可我没有，没有跑出去玩，课业术法都很认真在学。你说万物有灵，要珍惜和爱护，我做到了。可是他呢？他没有，还拿着剑要置我于死地。”
夫子气得大喊满口胡言，束时看了看夫子的神情察觉到他身上灵力的异样，她温和道：“是本君没把这孩子管教好，给夫子添麻烦了，还望夫子不要多计较。这孩子本君先带回去了。”
说罢，她拉着沈时径直离开，回到寝殿里才按着沈时的肩膀让她坐在圆凳上。
束时摸摸沈时的脑袋里，无奈叹息一声，她和阿旭与五味子一同将阿花的身份隐瞒下来，只对外说是她费心养出来的灵植化形变成个小孩子。灵植化形在明镜里不罕见，不过是担着她的名头，才会让旁的神仙看重几分。她晓得有人会试探刁难阿花，是以偶尔会在暗中观察这孩子的反应。今日去看，却发现她对夫子动手。她虽相信阿花的话，可那时不能袒护她，只能先带她回来。
她伸手摸摸沈时的脑袋，道：“娘亲晓得你没做错，但你也不能和夫子动手。好好和夫子道歉服个软，夫子便不会这般生气了，更不会对你动手。”
沈时看着她，稍时垂眸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娘亲觉得我做错了吗？可是那时候，我要是不接住大白，大白可定会受重伤，弄不好还会死。夫子一向看我不顺眼，他说话过分又过分，我回两句也不可以吗？”
束时愣了下，随即语气更加温和：“你没有错，但是不能故意去刺激夫子。”她停顿会，“娘亲晓得你比夫子还要厉害，但娘亲不是告诉过你么，强大的力量是为了守护万物生灵，而非逞英雄。力量用来保护自己，而不是去伤害别人。”
沉默良久，沈时抿着唇，低声道：“我没有逞英雄也没有想伤害谁，那一箭只是吓吓夫子，不会真的落到他身上。”
她脑袋里有点混乱，闪过好几个片段，记忆里的小姑娘动手打伤夫子，亦是这般被拉回来教育。小姑娘呆愣愣地看着束时，她不明白束时为何这么说，却记住了束时的话，乖巧地点头，学着束时的样子笑得温柔。
大抵，这是曾经的她的反应，但现下的她想问一句：“被人打了也不能用自己的力量去还手吗？”她盯着束时的眼睛，认真道，“力量用来保护，还有震慑那些想伤害我和我想保护的人。温柔之所以令人动容，是因为它难能可贵，温柔是给懂得珍惜的人的，而非拿去给人践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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