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琢磨片刻，觉得孟孟晓得的事应当也不少，便也轻声道：“你们先前不是提起轮回道的事么，我上回来的时候身边还有个凡人魂魄，就是那个不愿意投胎转世的。他叫杜衡，身前是个道士，魂魄上曾被缠上过黑气，带着邪气很阴冷。说起来，万青叶的魂魄上也曾被缠上这种黑气。”
闻言，孟孟盯着她愣怔许久，像是透过她在看着谁，好一会她才回过神。她抿着唇，神情带着些许严肃：“此话当真？”见沈时点头，她深吸口气，站起身朗声道，“君子迁，有麻烦了。”
君子迁抬起头，满脸疲倦地看过来。孟孟走上前，凑在他耳边低语：“魔尊留下的邪气在轮回道里，若是不能带出来，怕是会影响众生的轮回，天地间的秩序会被破坏。”
沈时离得有点远，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瞧见君子迁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约莫事情有些严重。她觉得应当和她之前说的有关，若黑气真的进入轮回道，影响的会是魂魄的转世轮回。
每一个魂魄都会进入轮回道，那或多或少会沾染上黑气……这么一想，沈时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脑袋里盘旋着要完的念头。
君子迁起身大步往外走，孟孟提着裙子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一时间屋里安静下来，沈时想了想，走上前往君子迁桌上的书瞄了几眼，是白泽教过她的字。上头记着的应当是个阵法，她绕道桌前细细看起来。
阵法很复杂，但看字她看得懂，可连起来就不晓得是什么意思了。有一点她倒是看明白了，动用这个阵法得要有人自愿献祭，至于会有什么后果，这上头却没说。
“会死哦，小姑娘。”
沈时抬起头见赤华就站在自己对面，她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道：“千万不要让人对你用这个阵法，除非你自愿，谁若逼你用这个阵法，不要犹豫杀了她。”
看赤华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可她不明白为何要对她说这样的话，又有谁会逼她用这样的阵法。她抿着唇，压下心头的不安，问道：“曾经有人用过这个阵法吗？”
赤华沉声道：“有，还是一个身份尊贵的神仙。”她忽而低低笑出声，“被一堆神仙逼着用这个阵法献祭，换他们的一线生机。她死得可惨了，到头来记住她的人也没几个。那堆神仙连她的名讳也不敢提起，仿佛不提起就不存在过，他们什么都不做过，还是清雅高贵的神仙。”
默了会，赤华低声道了句走吧。沈时跟在她身旁，感觉她的情绪低落便没敢说话，她不明白赤华为何会情绪低落，除去同情那位神仙，还有别的什么。
赤华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说起一个故事。里头有两种花，一为白一为红，一生东方琉璃界，一生在西方极乐界，后来白色的花也被接来极乐界。这两种花乃天界之花，被养在极乐界，整日听飘渺梵音，沐浴清雅佛香。
白花看着纯洁无瑕，被更多的佛门弟子喜欢，红花妖艳夺目，仿佛熊熊燃烧的红莲业火，自是没多少人喜欢。可说到底那不过是被养出点灵性的花，除去颜色不同，没多大的区别。白花受到点化，比红花更早养出灵识亦更早化出人形。一如她的原形，白花的模样端庄高雅，纯洁不受凡尘污染。
心无一丝杂物，是世间至纯之灵物。
说到此处，赤华忍不住笑出声，轻蔑道：“即便世间真有至纯之物，那也不会是她，从化出人形的那刻起她就有了感情动了心，还生出杂念。”她停顿下，续道，“白华从来不是什么至纯的灵物，她喜欢的人永远不会喜欢上她，求而不得心中生恨。其实她恨透了那些佛门清规，也厌恶所谓的舍情方能有大爱。”
沈时晓得赤华再说自己的往事，她没点破亦没打断，听赤华缓缓说下去。
赤华在白华修出人形的千年后才化出人形，她的面容和白华比起来妖娆许多，额间一点朱砂，眼波流转满含风情，仿佛能魅惑人心。有传言说，她是佛门中人曾经的业障所化，是以一身鲜红如血。即便她什么也没做，许多人对她避之不及，唯恐被她沾染。
佛祖曾当众提起过，她和白华都是灵物所化，没有什么业障所化一说。可即便是佛祖也无法拦着那些人私下里诽谤她，避开她视她如蛇蝎。佛门乃清净之地，可她却不觉得有多清净，若是没有那些爱说闲话的佛门弟子在，倒也是真清净。
什么怕沾染业障，无非是自身修行不到家，佛祖和菩萨罗汉这样的就不会觉得她是业障，也不会避开她，偶尔还给她讲解经文。地藏菩萨时常问她要不要跟他去地府，她曾问过为何要去地府，菩萨说，那是她最后的归宿。
彼时她还明白菩萨为何这么说，只觉得菩萨在唬她，直到她被众人逼着离开极乐界。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她动手打伤了白华。据闻是她喜欢上九重天的神仙的事被白华知晓，她想威胁白华闭嘴，也有说是她要杀人灭口什么。
其实全是瞎扯，她哪有见过什么九重天的神仙，更谈不上喜欢。不过是她撞破白华拉着某个佛门弟子的手说话，她无意间说漏嘴告诉白华自己晓得她喜欢谁。虽是答应不说出去，可白华不相信她，寻了个机会诬陷她，偏生那些佛门弟子信了，还越闹越大，要将她赶出去。寻思着与其被赶走不如自己走，她找到佛祖，说自己想跟着地藏菩萨去地府。
“反正他们不喜欢我，留下来我也觉得委屈自己，倒不如去地府清净些。”她晓得佛祖什么都知道，便笑道，“我也怕他们闹到您这里，扰您的清净。即便这回摆平他们，他们心中还是会生出不满，往后不知还会再整出什么事，倒不如我一走了之。”
赤华虽说的轻松，可内心难免有些记恨白华，要不是她诬陷，她也不至于去地府。然而，她在地府看到成片和自己原形一样的花，顿时就懵了。
地藏菩萨说，他很久之前发现幽冥司开着曼珠沙华，此处的神仙唤它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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