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流血泪的佛像，君九抬起头目光落在沈时身上，无论那是不是幻境，这都不什么好兆头。他合上书一边沉思，一边留心听沈时絮絮叨叨了一大段话。
蓦地，他脑袋里灵光一闪，打断道：“沈时，那间寺庙暂且不要去，你找个时间尽快上报九重。若是没法上报，至少地府那边通报一声。此事不同寻常，你最好别掺和进去。”
沈时点点头，情绪渐渐平稳下来：“我歇会等到子时在去找鬼差去一特府，恰好上回幽冥司主有东西要给我，我顺道把这事也和他提一提。”
君九又想起些事，问道：“你呆的那个山头，可是当初你和白泽进来的那个地方，钥匙由一个土地神保管的？”沈时嗯了一声，他的脸色一僵有些不大好看，“你……也罢，自己多加注意，若实在走投无路就唤我的名字。”
沈时不晓得君九突然这般严肃起来，她眸子微动：“那个山头怎么了？”
他叹息道：“这些事我也不大清楚，当初虚无境出大乱，我将一部分人送出去，连同两把钥匙一起托人保管。一把钥匙在我平息大乱后收回，另一把留在外头的一处山头的土地神手里。殿、有人告诉我，那处的山头封印着很重要的东西，一定不能让它出来。”他看着沈时，勉强勾着唇角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哦对了，你既然继位，他可有将钥匙给你？”
离开初次到山头已经过去很久，沈时倒是还记得那时自己听到的话：“土地神逃走不知所踪，大抵是将钥匙给了代替他的人，不过那人也已经死了。我没有拿到钥匙，也不晓得他将钥匙放在哪里。”
君九的心情瞬间沉到谷底，钥匙有何作用他也不清楚，但当年殿下吩咐过，钥匙绝不可以弄丢。当时他怕钥匙被人偷走就让可信的人替他保管，自然不敢告诉他们只是钥匙。他只来得及收回一把，另一把一直留在外头。
房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大白尾巴甩在地上，忍不住汪呜一声，沈时回过神摸摸它的脑袋以示安抚。她取出铃铛里的衣服和酱猪蹄，将买给君九的外袍和斗篷分出来放在桌上，而后凝起灵力温着酱猪蹄。待猪蹄冒出热气，她分了两个给他，随即抓起一只喂给大白。
吃着酱猪蹄，君九的心情好些，看向桌上的衣服问道：“这两件是买给我的？”
沈时啃着猪蹄，含糊道：“嗯，近来雪会越来越大，气也冷得很。我琢磨着白占你房间这么久不大好意思，就买来孝敬你，穿着暖和些，免得你再生病。嗳呀，有没有那种把一间屋子一起搬走的术法？谢家不是给我留了座宅子么，我搬一间屋子回来就不用再建了，左右少一间也没人在意的。”
君九没答话，沈时自觉地闭上嘴，术法的事还是她自己看书来得快。她原本以为神仙是和厉害的，随手一剑削平一座山，一个术法变出一座宫殿，喝清风饮露水，各个风高亮节。
现下想想那兴许只是她的错觉，譬如她，成仙之后照样吃吃喝喝，不学无术不知长进，碰上厉害点的妖魔估计只有被追着打的份。这么一想，似乎有点令人难过。
后来，她真见到那种打架打到风云变色的神仙才恍悟，不是世上没有这样的术法，只是那时的自己和他们不晓得。厉害的神仙是真的能为所欲为，而她的实力和那样的神仙相差一个九重。
等到子时，沈时站在山头打算下山，她本不想带大白，可它闹腾得很就是要跟着。君九它是不喜欢和他呆在一块，若是将它留下，他的腿可能会被它咬。
屋顶上积雪未化，映着月华散发出莹莹光泽。沈时还未踏出几步，却见一个魂魄在土地庙外游荡，她眼皮一跳。今夜月圆，是以她看得清魂魄的面容，是杜衡。可她在白日里还见到他的，怎的到晚上就变成魂魄了？
她走近些，捏诀布下护身结界：“道长，你怎么变成魂魄在游荡？”
杜衡飘过来贴在结界上，双眸茫然地看着她，声音低哑：“你，是谁？你认识我，我是道长么？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娘亲……我害怕。”
沈时见他的状态的不对劲，像是魂魄受到剧烈的冲击，连记忆都被影响。她心翼翼试探道：“你叫杜衡，是道观里的道士，有个姐姐叫杜芜荑，你们来这里找一个叫元平的和桑还记得吗？”
闻言，杜衡呆愣愣地看着她，呢喃着姐姐元平。他忽然捂住自己的脑袋，蹲下身轻声痛呼，周身冒出丝丝黑气缠上他的身体。沈时眸子微瞠，从铃铛里取出湘妃笛，她努力回想着上回吹笛子的法子。
笛声称不上好听，甚至根本听不出曲调。杜衡的头越来越疼了，身上的黑气倒是逐渐褪去：“你别吹了，我头疼。”
沈时略为尴尬地收起笛子，无论如何黑气散去便好，就别管过程是怎样的。她还没来得及再问几句，鬼差忽然赶上来，还朝她友善地打招呼问她要不要去地府逛逛。
虽这话听着有些瘆人，但沈时确实得去一特府找幽冥司主。她给大白布下好几道护身结界，跟着鬼差地府。奈何桥头的煮汤的不再是玉竹，是个黑衣的少女，鬼差带着杜衡的魂魄到桥头。少女舀了碗孟婆汤递给他，杜衡捧着碗不喝，他盯着黑乎乎的汤一下将它打翻。
鬼差见状瞪大眼睛，不约而同徒沈时身后。沈时有些疑惑，却见少女把木勺一扔，平静道：“你想好好投胎，还是在这里当苦差，还是跳进忘川魂飞魄散？”
杜衡抿着唇不话，少女捏诀定住他的身形，阴测测地笑道：“既然都不想，再给你个选择，我给你喂一锅孟婆汤，让你下辈子当个无忧无虑不知事的傻子，好么？”她又执起木勺缓缓搅动汤水，“反正现下没人，我有耐心可以和你慢慢耗，但我近来心情不好，可能耐心不是那么多。若是你不做选择，我一脚把你揣进忘川。”
鬼差拉拉沈时的衣袖，轻声道：“孟孟怀着孩子修养了一阵子，最近特别暴躁，你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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