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立夏。
距离夏至还有一月半。
经过了近一个月的商议，承霜朝廷已于十日之前，向全国推行了手机与服务器。
一些早已知晓事情全貌、或者已从别处听到些许风声的城守，当即便在自己管辖下的城邑内，推广起了手机。
而在像白淩城这样的“知情”城邑内，不同档位、功能各异的手机，很快便被一些新建的“手机店”推出，并火爆销售了起来。
不足七日时间，关于手机的消息，便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承霜。
属于手机的远程通讯时代，逐渐拉开了序幕。
……
……
上午，巳正（上午十点）。
和风细雨，天气微凉。
李芸香和许心萤驾驶着马车状的飞行器，落在了白淩城的北城门外。
许多没见过马车飞行器的普通人，纷纷驻足停留，不自觉地发出了阵阵惊叹。
几名负责检查进出城行人的守门士兵，则早已习以为常；其中两名士兵主动走上前，接管了马车飞行器。
李芸香和许心萤，各自撑起一把由油布制成的雨伞，在蒙蒙细雨中，先后走下了马车。
“麻烦两位大哥了。”李芸香对两名士兵浅笑着表示感谢，随即偏头向许心萤示意了一下。
“谢谢两位大哥~”许心萤声音轻快地说了一句，同时抬手递上了一纸包小蛋糕。
“芸香姑娘和小萤姑娘不必这般客气；我们这都认识半月有余了，没必要次次都道谢……嗯，不过小蛋糕之类的小食，还是希望两位姑娘可以客气一些。”其中一名性格爽朗的年轻士兵，轻笑着回应两名少女。
另一名模样老实的年轻士兵，点头附和：“没错。”
两名少女初次驾驶着马车飞行器，来到北城门外，是在约十六天前。
当时的几名守门士兵当中，正好也有他们两个。
尽管两人在此之前，已经接到了城守大人亲自下达的命令，说是要帮助两名异人照看一样东西；可他们当时怎么也没想到，需要他们照看的，居然是那样的飞行器！
那绝对不是普通人、异人、乃至是一般修仙者，可以造出来的东西。
它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机关奇物了！
当时的他们，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两名异人少女，极有可能是与某位强大的修仙者，有些关系。
……难怪连城守大人，都要特意叮嘱他们了！
而由于根植在他们内心深处、涉及到异人的那份歧视，早已深深影响了他们的思维；因此，在想到强大的修仙者这个因素后，他们便下意识往卑劣的方向想了下去。
这也使得，两人当时看两名异人少女的眼神，显得相当轻蔑且不友好。
然而，即便如此，两名少女每次进城的时候，也依然会温柔浅笑地感谢他们；并且从第二次进城开始，她们每次都会带上一些小食送给他们。
一来二去，双方也就慢慢熟悉了。
而随着一次次的分享与交流，两人原本对两名少女的轻蔑、鄙夷，也渐渐变成了友好与关切。
……只要是个正常人，就没法不被这样的善意打动。
最后，两人前两日，还从两名少女口中得知，原来收留两名少女的修仙者，便是手机的发明者之一：陆一元，陆前辈！
这下，两人对于两名少女与“某神秘且强大的修仙者”的关系，便再没有了一丝怀疑。
毕竟，据城守大人所说，陆一元是一位心地善良、品行高洁、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那般老前辈，又岂会行龌龊之事！
两名少女多半是被老前辈，当成孙女看待了吧？
言归正传。
李芸香和许心萤，与两名士兵简单聊了几句，便撑着伞进了城。
而此时，周围的行人已经议论开了。
只不过，他们议论的话题，多少有些低俗、乃至是龌龊……
“那是谁家的大小姐，这么大排场，连承霜军都要小心接待？还有那没有马的马车……那应当是仙家手段了吧？”
“大小姐？那是俩异人！”
“啊？这……什么情况？”
“嘿，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啊……那俩异人，其实是某位仙长养着的；而那位仙长，又与我们白淩城的城守大人交好。所以，刚刚才会有你看到的那一出。”
“哦，了解了……不过，你说的‘养着’，是何意？”
“你觉得是何意？”
“不会是……”
“正是！”
“啧啧啧，仙长也挺会玩的啊！”
“可不是嘛，就异人那体质……”
“够了！”
性格爽朗的年轻士兵听到最后，已经忍无可忍，“都给我闭嘴！城门前禁止大声喧哗！违反规矩的人，是不是要我把你们统统抓起来？”
众人闻言，顿时噤若寒蝉。
年轻士兵想了想，感觉这治标不治本；而且，关于陆一元的情况，差不多已经在白淩城的承霜军内部传开；估摸着再过不久，便能传遍整个白淩城了。
眼下，他提前将这件事公开，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他与其他几名士兵，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轻咳一声，指着马车飞行器，严肃问道：“你们知道，这辆马车是谁的么？”
现场一片寂静。
没人出声，也没人敢出声。
“这是发明了手机的那位，陆一元陆前辈的新作品！”
年轻士兵高声道，“陆前辈的品行，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城守大人在最近几日的公告、还有传讯里，已经强调了无数遍……你们觉得，手机的出现，主要造福的是可以使用传讯玉符的修仙者，还是我们这些普通人？”
现场依旧一片寂静。
不过，一些人的表情，已经有了些许的变化。
“相信你们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年轻士兵逐渐放松下来，笑着问道，“所以，伱们有没有想过，这没有马的马车，最终是给谁用的？”
现场的众人面面相觑，随后表情逐渐兴奋。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至于方才那两名异人女子……她们便像是陆前辈的孙女一般，是陆前辈好心收养的清白女子！你们究竟是带着什么样卑劣的心思，才会去侮辱她们、侮辱陆前辈！”年轻士兵扫视了众人一圈。
先前几个传播谣言的人，纷纷心虚地低下了头。
其余行人神情愈发兴奋，却依然没有人敢开口。
年轻士兵轻吐一口气，与自己的几名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正色：“行了，该出城的出城，该进城的进城；禁止大声喧哗，但可以小声说话。”
众人闻言，“嗡”地一声，瞬间激动地议论了起来。
“这无马马车居然是陆仙长做的！”
“难道陆仙长就住在附近？”
“陆仙长不会是要当城守了吧？”
“啊？陆仙长要把城守赶走了？”
“你们说，陆仙长会不会还有一百个发明没有拿出来？”
“大胆点，我猜有上千个。”
“把异人少女当成亲孙女养着……我已经想象到白胡子老爷爷的形象了。”
“补充一句，是慈祥的白胡子老爷爷。”
“那陆仙长不会寿限将至了吧？”
“啊，不要啊！”
“也许，他已经无法出行，所以才会让两名孙女出门帮他办事……”
“希望可以多活一年，祈福……”
“祈福……”
“祈福……”
……
城门前的几名士兵面面相觑。
“还要阻止么？”有人问。
“算了吧，至少他们没有再传播负面谣言了。”有人回答。
“行吧……只希望不要越传越离谱了。”有人说道。
……
……
李芸香和许心萤进城时，多少也听到了些充满恶意的议论。
不过，两人对此并不在意。
在住进山间别墅之前，她们没少受过各种直白的歧视与谩骂，早已学会了该如何无视那些言论，调整自己的情绪。
若是随便一些谣言，便能击溃她们的心防，她们也不可能活到如今。
“我们先去哪儿？”许心萤跟在李芸香的侧后方，用手接着从伞沿处滴落下来的雨滴。
“唔……”李芸香抬头看了眼被雨线描绘着的街道，思虑片刻，说道，“便从左侧开始，遇到岔路也往左拐；等前方没了茶坊、酒楼之类的店铺，我们再从街对面往回走；之后依旧是靠左前行，直到走回北城门这边为止。”
“……”许心萤迷茫了一息，随即点点头道，“好，都听香香的。”
李芸香偏头看了她一眼：“跟紧我，别走丢了。”
她倒不担心对方会迷路，毕竟对方已经独自一人来过城里许多次了；她只担心，两人走散之后，会影响工作效率。
两人今日接到的任务，是来城里做市场调查。
调查的目标是一些大型的酒楼和茶坊；调查的目的是确认这些大型酒楼和茶坊，有没有、或者是否有意愿，在楼内摆放大型手机屏幕。
这算是一项颇为轻松的工作，所以两人都比较随意。
“没事，我们可以用手机联系！”许心萤举起手机示意了一下。
李芸香闻言，却是面色微变：“这下糟了！你刚刚用掉了一次‘聪明’的机会，接下来便很难再‘聪明’了！”
“香香你说什么呢！”许心萤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我只是稍微有些不聪明，不是傻……你怎么变得和陆先生一样喜欢捉弄人了！”
“哼！”李芸香轻哼一声，说道，“你也变得和陆先生一样，喜欢说些歪理了……脑袋不聪明，那不就是傻嘛！”
“香香，你变了！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说我的！”
“我没说你。”
“你刚刚还说我傻！”
“那只是在反驳你的话，没说你。”
……
两人用斗嘴的方式，排解了一下内心的负面情绪，随后便开始认真“工作”了。
受天气的影响，白淩城内的许多人似乎都没有出门。
两人进了几家酒楼和茶坊，见到的顾客全都屈指可数。
不过，这也方便了她们查看店内的情况。
原本，她们以为，陆先生说的那种“酒楼和茶坊为了招揽顾客，必须得尝试着在店内摆放大型手机屏幕”，会是比较少见的情况。
不料，在她们查看的几家店铺中，至少有一半，都已经摆放好了大型手机屏幕；剩下的一半，据店家亲述，他们也已经在准备购置大型手机屏幕了。
毕竟，大家都做了，你不做，你拿什么去吸引顾客呢？
最关键的是，放置这些大型手机屏幕，确实有着极大的好处……尽管到目前为止，用手机可以查看的网站，还少得可怜；但光是白淩城城守府，每日放出的那些大新闻，便足以成为顾客们吃饭、休息时的丰富谈资。
对于消息比较闭塞、又爱听新鲜事的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去处，绝对要比勾栏瓦舍有趣一万倍。
没有店家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调查完白淩城内一大半的酒楼、茶坊后，李芸香给陆一元发了一条讯息。
李芸香：【眼下基本可以确定，再过几日，白淩城内大多数的酒楼、茶坊，都会摆上大型手机屏幕。】
陆一元：【好的，辛苦了。嗯，若是肚子饿的话，你们可以直接在外面吃饭，之后还能去城中河附近赏赏春景，不必急着回来。】
李芸香：【可是城里还在下雨呢。】
陆一元：【也对……那你们随意。】
李芸香：【我有个问题……】
陆一元：【你说。】
李芸香：【按理说，眼下会选择去酒楼、茶坊看新闻的顾客，应当都是暂时还买不起手机的普通人吧？可这样的顾客，本就不太会去这些地方消费啊！而会去这些地方消费的顾客，他们又大多都买得起手机……唔，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陆一元：【独自一人看新闻的感觉，和一群人聚在一起看新闻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这与钱多钱少、有没有私人手机无关……你能理解这个概念么？】
李芸香：【哦……明白了。】
李芸香：【那我和小萤到时候做直播，也会像这样被顾客们围观、议论么？】
陆一元：【害怕了？】
李芸香：【有一点。】
陆一元：【没事，等过两日，我让商宗奇推广了我的直播网站之后，我直接开直播给你们探探路。到时候，你们就随便选择一家酒楼、或者茶坊，去里面看看，别人是如何看我的直播的；若你们觉得接受不了，我们便专注做内容视频吧。】
李芸香：【好。】
李芸香：【陆先生已经用血蚀魔君的身份，和城守大人交流过了？】
陆一元：【没有……眼下收到了你的讯息，我便准备找他商量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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