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抬步往回走的时候，宋竟尧已经回到了大殿。
李安快步上前，“十四说铃铛丢了，怎么办？”
宋竟尧看了眼庙外站的笔直的少年，自然而然地牵住了李安的手往外走，说：“丢了就丢了。”
李安有些惋惜，问：“那你红绸绑上去了吗？”
“嗯。”
“高吗？”
“比你的高。”
李安嘁了一声：“可恶。要不是我手伤未痊愈，绝对挂最顶上！”
宋竟尧附声应和：“安安最厉害。”
李安低头踩着青石板路，两步一个台阶，小巧的绣花鞋调皮地在裙摆下若隐若现，衣袂荡漾，像在山野间蹁跹起舞的蝴蝶。
男人放慢了步子，迁就着少女的步伐，他迈一步，等她两步。
李安数着台阶，问道：“寂照庵那个老和尚自打一进去就开始盯着你，是不是认识你？”
“我从不与人交际，谁认识我？”宋竟尧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是不是说过，小时候偷看过他洗澡，所以知晓他胸口有颗朱砂痣，那她是什么时候偷看的？
幼时她进宫，他便出了宫，不可能遇到。
年岁再稍长些后，他身边已经有十一寸步不离的护着了，一旦有人靠近，不可能不会被发现。
李安没注意到男人的神情，依旧蹦蹦跳跳地踩着石阶，“老和尚那会跟你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什么求不得，不得求的。他怎么知道你要求什么？”
宋竟尧心里藏了事，语气跟着淡了不少，“没什么，和尚道士不都是神神叨叨的，总认为自己参透了七情六欲，悟透了大是大非。”
“呸呸呸！罪过罪过。”李安恼他，“还没出佛祖庇佑的地界呢，你就大言不惭了。小心你祈愿不灵。”
宋竟尧不以为然，“你的愿望实现就行。”
“搞得你知道我许的什么愿似的。”
宋竟尧笑而不答。
他当然知道，
上面写的：宋竟尧长命百岁。
没想到，她这么担心他的余生时日长短。
二人一问一答，携手出了寂照庵，沿着来时青石小径望山下走。
十四板着脸跟在后面，不远不近，不打扰他们，也不想听他们谈话。
他看小王妃向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也不知道王爷看上她什么了。
“都滚开，滚开！别碰我！一群废物，轿撵都抬不好，摔疼我了，看不见吗？”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扶我起来！”
三人突然听到前面一阵嘈杂的动静，还有女人谩骂的声音。
狭窄的山路上，大概有一二十人的阵仗，一架二人抬的竹撵翻倒在地，堵住了路。
李安不由得看了两眼，那群人有佩刀的护卫，还有统一着装打扮的婢女，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身穿华丽的衣裳，手里还拿着一把精致的红色折扇。
她的眼神傲慢且凶狠，显然是个刁蛮的大小姐，此时正被几个婢女搀扶起来。
她顾不得摔疼的身子，用红色折扇指着跪在地上的两位轿夫，不停骂着。
李安顿时知道怎么回事。
寂照庵的山路又陡又高，逼仄不能驾车行马，所以山脚处便有当地的村民，制作了简易的竹撵，为那些不愿走路，或者行动不便的香客卖个方便。
也算是一种谋生方式。
来的时候，宋竟尧问她要不要试试竹撵，她摇头拒绝了。
难得出门一趟，当然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一遭，才算不虚此行。
还好她没坐，这山路这么陡，一不小心就摔个屁股墩，想想就疼。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本小姐花了钱的，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的？”刁蛮小姐挥着折扇就想动手打人，看见不远处迎面有路人过来，才装模作样收了手。
“小姐恕罪。小的也不是故意的，是小姐您自己乱丢果壳，小的踩着脚滑，这才……”跪在地上的村夫试图解释。
刁蛮小姐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闭嘴！还敢狡辩，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把我摔坏了，你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赔的！”
男子风流蕴藉，临风玉树；女子被护在身侧，身姿娇美动人，袅袅婷婷。
天姿绰约的二人相伴而行，引得众人侧目。
还在发怒的小姐也愣了一下。
李安与这位大小姐擦肩而过时，看了眼翻倒在地的竹撵，果然台阶上零散的出现了几颗坚果的壳子。
她心笑，自己乱扔东西，害了自己，还好意思对着旁人发脾气。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怕是个不好惹的主，得躲远点。
宋竟尧握紧了李安的手，将她往身后护着，路过那一行人的时候，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避如蛇蝎。
李安也如是想，步子都迈得快了。
大小姐见那谪仙般的男女嫌弃地避开自己的模样，还未降下去的火气烧得更旺了。
她长这么大，一直以来都习惯了被人捧在手心，何时受过这种白眼。
正气恼着，便看见后面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瞪着那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她，当即恼了。
抓起身后婢女捧着的坚果，朝着少年扔了过去：“你看什么看，再看眼睛给你抠了。”
十四面不改色，身形一闪，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迎面砸过来的东西。
他心下觉得晦气，却没有停下步子，要继续走。
大小姐一个跨步上前，折扇撑开拦住他的去路：“本小姐跟你说话，听不见吗？”
十四驻足，皱眉看她，哪儿来的蠢东西。
大小姐以为她怕了，招招手，就让护卫把十四给围住了。
十四不屑一顾，一群臭虫，不足为惧。
他做好动手的准备，却不料人群里突然伸出一只细嫩白皙的胳膊，将他拽了过去。
他下意识要反抗，就看见拽着自己的人已经挡在他的身前，有隐隐香甜气息在萦绕。
“好大的口气，我弟弟的眼睛长在他身上，他爱看哪儿看哪儿。怎么，你也知道摔着丢人没脸给人看啊？那还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吗？”
李安双臂环胸，戏谑的眼神像是一支利箭，瞬间穿透了那位大小姐的心，怼的她呼吸一窒。
她本不想跟这种大小姐有牵扯的，着实是害怕十四出手，再要了这些人的命。
她可是看过十四动手的，比十一不知道狠多少倍。
洵王府刚消停几日，她也刚刚自由，不能再惹火上身了。
大小姐憋了半天，只喊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安看不上眼，她现在除了宫里那几位，还就没怕过谁。
十四圆圆的眼睛看着她。
这个女人，竟然当众喊他弟弟。
真是，好不知羞！
“爱谁谁。”她没理叫嚣的小姐，给十四递了个眼神，“还不快走，等着被人打是吧？”
“不许走！”
李安真的烦了，她在救她的命啊，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她转身，扬着最温柔的笑，说：“趁我现在对你还有些怜香惜玉，劝你到此为止。不然后果你承受不住的。”
李安说着，从发髻上取下了一支发钗。
发钗的末端，在阳光下，泛着光。
“安安！不可！”
身后的男人喊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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