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病入膏肓后

晏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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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终·大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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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梦】

梅鹤庭一瞬失神后,敛低视线,上前淡淡揖礼。

他言简意赅地说明来意:“某承殿下错爱,恐辜负殿下美意。微臣并不适合公主殿下,求殿下放过微臣,收回懿命。”

他的语气多少有点硬梆梆,四处走动了这么些日子,依旧没能退掉这桩赐婚,少年人血气方刚,不是没有脾气的。

只不过他的不满收束在涵养中,隐藏得很好。

昭乐公主是何等玲珑心思,依旧觉察了出来,也许没想到他态度如此冷硬,少女噙在嘴边的笑意淡了淡。

半晌,她方开口:“梅鹤庭,我是宣明珠。”

这是她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大方又轻柔的语意,不同于当日胡服打马的狷扬。

“我事前打听过,你在家乡不曾定过亲,也无心上人的。”

红裙少女明亮的眼睛一片坦荡,话也说得直白爽利,“你向父皇请求退婚,是担心今后的官位?你且放心,哪怕成了驸马,只要你有才干有抱负,六部三司都可以就任,若有志将来入内阁……

“你今年才十七,以资历论,那至少是二十年后的事情了。到时,我为你想办法,规矩是死的,总会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所以,咱们可否试一试,本宫作保,既见君子,此生不会负你。”

梅鹤庭忍耐地听她自说自话,听到最后一句,眉头跳动了一下。

公主没有他想象中的跋扈,却是意料之中的傲慢。

她自顾自说了这么多,怎么不问一问,他没有喜欢的人,就一定要喜欢她吗?

她为他想办法,他便得接受吗?

她身份尊贵手腕通天,他便要舔脸依靠吗?

“殿下,”梅鹤庭眉眼漠然,再一次请求,“您也说了,臣今年方十七,不足以成家,恳请殿下收回成命。”

宣明珠惊讶地反问:“你不知道吗,按大晋律,男子十七便可成亲呀。”

梅鹤庭被回了个语噎,他岂是这个意思。

这位骄傲的公主,到底是存心装傻抬杠,还是果真如此天真。

看着小探花年轻冷峻的神色下被气红的耳尖,宣明珠心神悸荡。

她就是喜欢这样儿干净自守的小郎君,这种怦然心动,于她而言是第一次,兴许也是最后一次。

在最好的年纪遇上了,心便动了,如若错过,她不甘。

直到离开皇宫,梅鹤庭也没能说动昭乐公主,而且不知是否起了反作用,司天台卜得的良辰就在一个月后。

那道旨意,他不接也得接了。

就在内务司开始筹备公主出降大典时,闻听风信的梅家父母抵达洛阳。

梅父见到梅鹤庭,第一句话便是问他:“你当真愿意尚主?”

不待儿子答话,梅父又道:“你有何想法只管说出来,若你不愿,为父有法子为你退婚。天家公主虽则尊贵无匹,吾儿不喜,便不必娶,不必勉强自己。”

梅父生有一双凌厉的眉眼,在梅鹤庭面前一直是严父的形象,然这一番话,却令梅鹤庭感受到了父亲拳拳的舐犊之情。

他心中有暖流滑过,反而点不下这个头了。

他相信父亲有法子退掉圣上的赐婚,可那是什么样的法子?无非以整个梅氏做赌注,去冒犯天颜,他不能因自身缘故,令整个家族置于炉火之上。

再者,即使退了婚,会不会在陛下心里存下芥蒂,断送他今后的仕途,这一点谁也说不准。

他不能用一个侥幸去孤注一掷。

若坚持自我的结果是适得其反,那便得不偿失。

“圣旨已下,我愿尚主。”梅鹤庭最终如此答复梅父,“只是累父亲为孩儿操心,长生心中有愧。”

梅父直视着少年的眼睛,“你当真愿意?”

这句话他问了三遍,梅鹤庭点了三次头。

梅父默然良久,点点头,“既如此,我还有一句话嘱咐,你听真了:你既有担当,便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到底,娶了公主殿下,便要视她如妻,待她好。你心里不要觉得受屈,我今日给了你拒绝的机会,不管出于什么考虑,是你自己没要。

“所以,尚主是你主动的选择,听懂了吗?”

梅鹤庭当时没懂。

在他看来,迎娶昭乐公主当然是他被迫的选择,因为出于大局考虑,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啊。

不过父亲对他的教导历来严格,梅鹤庭只以为是平常的嘱咐,点头应了下来。

而直到洞房花烛夜,他用喜杆挑开那鲜红的喜帕,对上一双水光脉脉的凤眸,才切实地意识到,他从此有了一位妻子。

“鹤郎。”新婚之夜,昭乐公主莞尔轻唤。

这称呼前所未有,凤烛薰红的香帐下,梅鹤庭的心尖好像被猫爪挠了一下,抿住薄唇。

十七岁的梅鹤庭未经风月,许是宴客时多喝了两杯酒,许是从未近距离嗅过女子的体香,他眼望面前这名尚属陌生的女子,有些恍惚。

蹙金绣凤的吉服衬出她窈窕的身形,酥山堆雪,水腰盈握,且还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爱慕眼神,大胆注视于他。他的身体竟可耻地起了一种变化。

她是公主,她也可欺。

他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大不敬的念头,好像给这些时日的委屈苦闷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

下一刻,身着大红喜服的少年瞿瞿转身,背对于她。

这不是为人臣子当有之念,他也不想自己屈从于□□与美色。喜婆婢子已都被屏了下去,安静的喜房中,他掩饰般到水盆边撩水洗手。

手也不脏,只是想借揉搓双手的动作令自己冷静一些。

这时候,便听背后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你讨厌我吗?”

梅鹤庭惶然转头,以为会看到一双委屈的脸,结果发现昭乐公主自摘了凤冠,翘腿支颐,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

她目光中的欣赏与喜爱毫无遮拦。

梅鹤庭从未见过如此热情大胆的女子,是天.朝所有公主都这样肆意娇纵,还是只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昭乐公主如此?

可这样的人,方才拜堂时,也会免去他父母的跪拜,转而随他下拜高堂,规规矩矩地奉上媳妇茶。

说不上心甘情愿,可眼下,讨厌也讨厌不起来了。

梅鹤庭目光软了一些,轻轻吐息,觉得自己毕竟是男儿,不能落于下风,拾回振振风度道:“臣岂敢,臣只是、虔心净手,准备请公主安歇。”

对面轻声一笑。

梅鹤庭耳尖发红,绷紧的脸更显出一派冷谡出尘之质。他有说错什么吗?没有,新婚之夜不圆房,对新妇是种极大的侮辱,事已至此,他认下了,不会如此对待她。

敦合人伦本就是天地常理,与狎昵可沾不上边。

他生平落子无悔,既娶了她,不管出于何种缘由,此生他也只会有这一位妻子。身为丈夫应尽的责任,他都会一一践行。

只是连梅鹤庭自己都未预料到,红烛灭尽后,当他触到那片冰肌腻雪,轻拢慢抵地照顾对方感受时,心里演练的,却是另一番横冲直撞。

十七岁的梅鹤庭脑中轰地一声,猝然想起十六岁的那个清晨,被压抑许久的歧曲之念,从瓮里涨破了出来。

底下轻吟,他咬牙将力道放得温柔,心想绝不能让她发现自己是这种急色龌龊之人。

他不可能是的。

他是读圣贤书的正人君子,他只是在……行使一种责任。

“嗯……”身下又曼曼扭动了一下,声色似慕似诉,初涉仙霖的少年心荡如舟,下意识搂紧她,切切问,“是疼了么?”

问完,听到自己低哑到变形的嗓音,那其中甚至还有一丝媚意,梅鹤庭的呼吸彻底失序了。

控制得了自己的心,控不住这副没出息的身子。

无妨,第一次,难免失态,难免贪图,难免……他安慰自己,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天将明时,初尝人事的年轻驸马为公主清好身体,轻轻抱放在床榻里侧。

而后他规矩地平躺在外侧,熨平心中杂念,迷蒙地想,原来这便是成人了。

昭乐公主有句话其实不错,他还有二十年的时间可以作为,只要不忘初衷,他可以从七品小官一步步做起,一寸寸积攒功绩,再等一个时机,等一点运气,二十年后人事如何,未必不能翻覆。

就这样,梅鹤庭睡着了。不时过了几个时辰,再醒来时,天光照进了混着暧香的内殿,床榻里侧却空了,公主不在他身边。

“殿下……”梅鹤庭哑声揉揉眼,刚起身穿好外衣,便听外头珠帘响动,昭乐公主用清悦的声音道,“你们都进来吧。”

梅鹤庭奇怪地转头,便看到四五个年轻英俊的小生依次走了进来。

看见他们,梅鹤庭神色微沉,他本该不认识这些人的,可不知为何,他竟能叫出这些人的名字:张浃年、张宗子、余清原、柳息壤……

最后那个男人,长有一张异族的深眉高鼻,胸肌勃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梅鹤庭理应与他素未谋面,却一下子想起他的名字:格尔棊。

他惶惶如醉,转头问昭乐公主,“这是何意?”

宣明珠理所当然道,“面首啊,哪个公主不养几个贴心的小郎君,瞧你对我老大不情愿的样子,我自然要养几个会逗我笑的在身边,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明明他们昨晚才……她怎么能……梅鹤庭直觉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又想不明白哪里出了岔头,急得蹙起眉眼:“可殿下已经要了我……”

“原来驸马是担心这个啊。”宣明珠笑着打个响指,“这个好办,你们,听清楚了,日后在我公主府,你们要以梅驸马为正。他嘛,虽然年龄比你们都小,但正室便是正室,尔等需礼让于他,不可欺负他,听见没有?”

众人应是,梅鹤庭却急了,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可一句话噎在喉咙死活说不出口。

一急之下,梅长生后背湿透地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新梅】

舱室悠悠,人在船上,又是一年春。这趟行船几日前离开扬州,正在返往洛阳的路上。

不复少年轻涩的男人俊朗颌线有如刀削,眉长唇薄,不笑之时略显淡漠,此时他深黑的眸底,明显蕴着从梦中带出的茫然失措。

转脸,看见他的醋醋还好好地睡在他身边,男人眉宇间方浮现暖意。

昵昵地低头轻吻下她的侧脸,确认真实,梅长生长长吐出一口气。

只是一场荒唐梦。

时隔近十年,再想起当年那个不知好歹的自己,梅长生望着舱顶默了半晌,低嗤:“什么东西。”

与醋醋重归于好这一年多,她情到浓时还是习惯唤他“鹤庭”,梅长生一一都应下。有时连他自己都以为,他已经与过去的自己和解。

世人谅解自己,总是比苛责他人容易,可他若轻易谅了自己,谁去添补醋醋那七年所受的委屈?

他现在明白了当年父亲那番嘱托有何深意。

既娶了妻,便要爱她护她,处处体贴,岂可只当成一种不可逃避的责任。

过去,他充分享受了她对自己的好,却又纠结于自己不该沦陷于温柔乡中,自己心性别扭,伤及枕边之人,她又何辜。

“醋醋,我不会再令你失望了。”梅长生在熟睡的女子耳边轻道。

见她呼吸匀沉,饱满的檀唇微微翕张着,还没有醒的意思,梅长生无声一笑,为她拉了拉锦被,轻手轻脚地下床。

穿好衣裳,出舱室前梅长生又想起那个梦境,迟疑了一步。

他踅回身,有些多此一举地找出装着赐婚圣旨的檀匣,打开来,见那黄帛好端端地在里头,才放下心来。

晨风混着淮水的腥湿气吹动船帆,梅长生出去后,先到了隔壁宝鸦住的舱室。

宝鸦是和堂妹眉山同宿的,他不便进去,守在外头的使女云荆见阁老过来,请安笑说:

“小小姐和眉小姐还没醒呢,白嬷嬷在里头陪守着。昨晚这姑侄二人不知聊何事,叽咕到半夜才睡,想必这时睡得正香甜。”

梅长生眼里带笑,还能是何事,想必在商量大婚当日如何挡催妆吧。

宝鸦便罢了,古灵精怪,连他的妹子胳膊肘也往外拐。

不过他心情显然不错,顺路又去梅豫和梅珩的房间瞧了一眼,时间还早,大家都在梦乡中。

那向北的船头甲板上,却有两个长衫男子临风对弈,气态皆是沉着不俗,梅长生远远望见,忙整肃衣冠过去,揖手而拜。

执黑子的是梅父,端起小紫砂壶嘬了一口,思量棋局没抬眼。

对座执白的却是梅长生的启蒙恩师韩邃,梅长生此番回京大婚,特意请了老师观礼。

之前因归白园一事,梅长生一直不敢面对这位昔日恩师,还是明珠陪他一道去的杏花书塾。

老师的鬓发比记忆中添了银白,出乎意料,没有斥责他。“你父已经责过了你,年轻人多宽的肩膀,担得起这些重担子。你自扪心关,打得过去便是。”

“长生来了。”

韩先生与梅父本就是多年好友,招呼一声,落下一枚白子,看看棋目,己方占了两着先手,便向梅长生招手,“别干瞧着,你来替我。”

“是。”梅长生恭领师命,扶老师起身,自己敛袖在父亲对面坐下。

父子天伦,清风春朝,本是个闲适的早晨,可这棋下着下着,梅长生心神不由又转到方才那个梦上去。

想起那么多男人围在明珠周身的一幕,明知是假的,他竟也莫名焦躁起来。

心不在焉,棋自然是下输了。

反败为胜的梅父皱眉看了他一眼,“弈道如治学,最忌分心二用,大好局面都能输,想什么呢。”

“赢一局棋了不得了?”这世上能顶梅父几句话的也便是韩邃了,在旁解围道,“不过是我让你,你倒数落长生,人家长子都快小束冠了,你整日还当他是小孩子教训。”

梅父笑道:“来来,韩兄别让着我,再下一枰,分个高下。”

梅长生忙道,“方才是孩儿分神了。”

才说一语,那面泓儿和梅太太的使女秋荷过来禀报,说公主和太太都醒了。

父子二人闻言,同时投子,转身一同往船舱里去。先前还你一言我一语的甲板,顷刻只剩了韩邃一人。

书塾先生愣了一拍,继而呵呵笑出一声,捋动自己日益渐稀的胡须,“这爷两个,就知道欺负孤家寡人喏。”

*

却说梅长生给母亲请过安,回到舱中,宣明珠才拥着被子懒懒起身。

见她一头乌发垂在胸前,雪一样的软绫衣前襟散开,揉皱堆坠,宛若春棠初醒,梅长生喉结轻滚,反手关门。

到榻边勾起她的颔尖,俯首咬住香甜的唇瓣,缠绵求索。

“哎——”宣明珠的一声溢叹被封堵住。

因与父母师长同行,有所不便,所以自上船后,梅长生虽夜夜与她同榻,却只是近在眼前地看着。这一咬,就显出了急切委屈。

这是怎么了?宣明珠微微仰开头,安抚地捏了捏他的后颈。

她声音低昵:“不是你自己定下的吗,说成婚之前要空一空,为了,”女子凤眸尾梢向上轻挑,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娇媚,纤纤玉指点他胸膛,“养,精,蓄,锐。”

所以算起来,从离开扬州开始,他们已有半个多月不曾亲密了。

梅长生弓着身用鼻尖碰她鼻尖,摇头,“长生的精锐不用养,随传随到。之所以如此,是长生想按婚俗的规矩,守一守,求个吉兆顺遂。”

“醋醋,我们很快便成亲了。”

他最后强调的这句话语气有些怪,好像小孩害怕手中的糖果丢掉似的,要张开掌心确认一番。

宣明珠一时未留意,只是好笑这个人掩耳盗铃:这半年来他不守规矩的时候还少?

等到要返京做回阁老了,又装起正经人来,真要按婚俗行事,那大婚之前男女双方还不该碰面呢。

她头一次大婚之时,自然满怀期待,不过经历了种种风雨走到如今,宣明珠对这些虚头巴脑的仪式早都不在意了。

两个人把日子过好,才是实在的。

反而做了多年甩手掌柜的梅长生,这回幡然醒悟,积极不已,将成亲事宜大包大揽了过去,一点不叫她操心,宣明珠乐得清闲,便也随他。

“你出去罢,我要换衣了。哪里来的孟浪徒,盯着未过门的媳妇瞅个不停,这可不合规矩。”宣明珠戏谑一句,故意推他。

梅长生被纤臂推走两步,自己也笑,他再过一年都二十七了,不再是懵懵懂懂好歹不知的十七岁,不过一个破梦罢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

之后两日,帆船一路北上,顾忌着梅太太身子弱,换了陆路后,一行人在荥阳暂作歇脚。

此城也是宣明珠的封邑之一,梅眉山头一回出江南,看什么都新鲜,上岸后宿在宣明珠名下的馆舍中,闲不住,经常来找堂嫂说话。

这一日梅长生去后堂,为一大家子安排好顾及各人口味的食膳,回来便听屋里传出姑嫂两个的闲谈声。

不知她们先前在聊什么,梅眉山惊讶地问了句:“啊?嫂子你真不喜欢呀?”

“翻来覆去就那些花样子,真是腻烦了。”一道清美的嗓音慵淡接口,正是宣明珠,“这事与你兄长还说不得,你也莫多嘴提起了。”

梅长生耳边嗡地一下子,在门边的脚步便顿住了。

醋醋莫不是在说他?

腻烦了,花样……难道她开始腻味他晚间伺候她的那些花样了吗?

梅长生的心凉了半截,他不仅仅只有这些花样的,只是有些激烈的,怕吓着她弄累她,都未敢拿出来罢了。

转念一想,按他们相识相处的年头算,说一句老夫老妻确实不为过了,即便他卖力地以色侍人,真能保证醋醋永远不腻他吗?

这不,赶在大婚之前,人还没到洛阳,醋醋已经有所不满了。

还不告诉他……

“哥哥?”梅眉山眼尖地发现门边的一片衣角,叫了一声。

梅长生背在身后的手微抖,闻声收敛神色,面色如常地入内。

一进门,便见屋里头两个人一人手里捧了本图样册,桌上还有许多颜色不一的纹样缎子,梅长生愣了愣,眼底的委屈顿时消散。

“你们在选礼服纹样?”

“是啊。”梅眉山嘴快接了一句,“嫂子说皇室大婚礼服的祥纹都沉闷闷的,无端衬老了人。”

宣明珠拦了她道,“闲话罢了。”

梅长生醒悟,他此前在扬州也未闲着,与京城内务司通了好几回信,现下想来成亲的礼服都已定版了,只等他们回京后试穿。

方才醋醋口中说的不让告诉他,大抵是怕他再更改纹样麻烦。

明明一眼可以看穿的事,他竟然想到那上头去了。

再说闺房密事,醋醋又怎么会随口与未出阁的眉山提起。

他是过于紧张了。

梅长生轻吐气息,梅眉山知趣地告辞后,他走近揽了揽宣明珠的肩,“怎么不告诉我呢?醋醋喜欢什么样式的,我便布置成什么样子,一定让你满意。”

宣明珠信口道,“麻烦。”

她不是十八岁了,只用一日的衣裳,以前还会在意鲜不鲜亮美不美,如今其实不太在意了。

“一点也不麻烦。”梅长生立刻凝眉,每当他露出这般楚谡的神气,便代表他认真了,“不用醋醋折腾,你只管告诉我,我都会办妥的。让你再度下嫁于我,已是委屈了你,你一丝一毫都别将就,好吗?”

宣明珠哝了一声,又说这些肉麻话。“我要天上的星星,梅阁老也能给吗?”

梅长生认真问:“要几颗?”

宣明珠噗嗤一笑,摆摆手,“好啦好啦,将吉服上的纹式改成凤翎绻宝的就是了。知道的,你是为自己操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为儿子张罗娶亲呢,瞧操的这份心。”

梅长生搂着她心想,自是为自己操办,才要尽心。

这一回,一切定能圆圆满满。

*

梅家一行抵达洛阳时,正是莺飞三月,御沟上杨柳如烟。

梅长生之前吩咐留在上京的姜瑾,将公主府与梅宅之间的房铺买下来打通,并作一府,梅府变成梅园,作为公主府的属宅。两处大门,相隔不过十几丈远。

一行人在府门前下轿,宝鸦看着熟悉的额匾一拍手,“到家啦!”

过了年,她又长大一岁,糯白的小门牙长齐全了,脸上的婴儿肥也消了些,愈发显得一双眼晴大而有神,像两粒乌亮亮的黑葡萄。

梅太太爱怜地轻抚孙女发顶,梅长生在旁微笑,又抬头去瞧宣明珠,宣明珠则留意着太太的脸色,“这一路舟车劳顿,太太必是乏累了,好生歇息几日才好。”

梅太太道还好,一路众人都照顾她的身体,反倒是因她耽了几日行程。

正说着话,梅眉山忽而看着长街那头眼神一亮,“三哥?你也到了!”

说话间一个身着雪青衫子的男子带着两名背负行囊的书僮走来,正是去西域开办学塾的梅彧。

此番梅长生着意大办婚事,所以连远在西域的三哥也邀请了来。

“三哥。”梅长生神气清爽地向他拱手,“巧得很,咱们是脚前脚后。”

梅彧笑道,“我紧赶慢赶,算着不至误了你的婚期。”说罢又向梅家二老与韩先生见礼。

一家子互相见礼问好,梅彧见公主府如此恢宏富丽,心下感叹,又见邻近新修的梅园也不遑多让,便看着梅长生微微而笑。

毕竟前年在扬州,他可是亲眼目睹,他这位族弟是怎么样见缝插针地昵缠人家公主殿下的。

他与梅长生谈了几句在西域的经历,却发现每说几句话,长生的目光便不自觉瞟向公主。

梅彧心底微诧。

在他印象中,这位少年登科的族弟做事专心致志,尤其与人对谈,绝不会出现走神的情况。

何况他与公主下个月就要梅开二度了,连这么会儿功夫都放不下吗?

“都别在门外头聊了,进宅子里好说话。”这时梅太太开口,转而面向宣明珠微笑致意,“殿下且恕我等失陪。”

宣明珠道,“太太客气。”

大长公主与梅阁老的关系虽然过了明路,但仪礼还没办,这时候全京城都在盯着他们,不可过于着眼。

两府哪怕只隔一门,也暂且还算两家。

梅家人进了梅园,宣明珠令宝鸦他们也过去陪着祖父祖母。

转身正要回自己府邸,一抬眼,见梅长生自然地跟上来。她愣了愣,面颊发热地轻推了他一把,“你往哪走呢?”

梅长生醒过神来,转头,见身后的梅家老少都用一种玩味的目光瞧着他。

梅父更是看呆子似的瞥他一眼,嫌丢人地迈步进了园子。

“咳,殿下保重。”梅长生以手抵唇轻咳一声,匆匆回转。

进了梅园,各自安顿,别人将方才之事当成小夫妻之间的亲昵,一笑而过。唯独梅彧,越想越觉得族弟有些不对劲,避开人寻到他,悄声问:“长生,你无事吧?”

梅长生此时已恢复从容,“我无事,三哥有何事?”

梅彧道:“不是我有事,是我从前有个朋友,娶妻前夕,过于紧绷焦虑,坐卧不安,以至于手抖不能提笔。甚至有一天晚上,他夜游到未婚妻子家门前,敲着门口口声声地表衷,说极为心悦这个姑娘,请岳家千万千万不要反悔退亲。第二天清醒,他却全然不记得这回事,闹得一条街的人引为笑谈。”

梅长生镇定地注视族兄,“哦,三哥说这个掌故,有何深意?”

梅彧也觉得两个大男人谈论这种事不大好意思,但事关自家兄弟,话多人不怪,他将声音压得更低:

“这个症状,许多郎中也不解缘故,后来还是一位专治疑难杂症的郎中,专为此病起了个名头,叫做‘婚前焦虑之症’,多是女子身上常见,男子倒很少见。”

他说罢,隐晦地望着梅长生的面色,“你可是如此?”

梅长生保持着微笑,摊开一只手掌,温声道:“三哥多虑了,你看,小弟的手不是稳得很么。”

【不约】

宣明珠与梅长生分开,回到公主府,倒是没有乍然分离之感,毕竟两个人一直黏乎在一处半年多,回了京,自然都有正事要办。

她先问了问府务,崔嬷嬷回说一切都好。

“这段时日辛苦嬷嬷照应了。”宣明珠沐浴洗去一身风尘,换了身家常的竹兰襦裙,“雪堂和送傩两边也还好吧?”

崔嬷嬷道:“送傩姑娘那头没什么消息传回,想必无事。只是雪堂姑娘去岁冬传来一事,有关于皇后娘娘的母家墨氏……”

她附耳与公主耳语了几句,宣明珠越听脸色越沉。

皇后有孕,之前皇帝来信告知,她很是欣喜,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些腌臜的勾当。

她当即吩咐长史备好车辇与扬州土仪,“午后本宫要入宫觐见。”

歇过一个午觉,宣明珠便动身入宫,帝后与姑母相见,自然分外欢喜热络。

墨娘娘已有将近六个月的身孕,容颜依旧清雅秀丽,不见浮肿,那显怀的腹部甚至衬得腰身更细。

她上前扶腰见礼,宣明珠忙扶她坐下,嘱咐着说,“这第一胎要坐得仔细,闲时可到殿外晒晒春光,不能一味卧着不动,但行动间也要小心。女子怀喜是辛苦事,陛下,你别瞧着皇后懂事不声不响,但不以为意,要照顾好她知道吗?”

宣长赐立在一旁春风得意,自然姑母说什么便是什么。

墨皇后替皇帝叫屈,腼腆笑道:“姑母不知道,陛下哪里不在以为意,简直郑重得过了头,成日这也不许臣妾做,那也不许臣妾吃。臣妾近来馋春笋,正好姑母回来了,可要求一求姑母的恩典。”

她平常从不撒娇的,今日是见到大长公主殿下开心,便讨一讨巧。

皇帝在旁听见这把柔如水的嗓音,心神荡漾,忙道:“谁不许你吃这个了,你想吃,朕这就命御膳房备去,挑最鲜嫩的笋尖供上来!”

宣明珠见帝后和睦,心下安慰,又叙了几句家常,便不扰皇后养胎。

出了嘤鸣宫,她向送她出来的皇帝悄声问道:“墨家二房的事,怎么了结的?”

“姑母也听说了。”皇帝一听到墨家二房便觉晦气,眼色微沉,“那个明氏不知哪来的脸,觉得侄儿会稀罕她家闺女,趁着皇后有孕,想方设法想塞进宫。后来见不成,又意图穿淬了红花的衣裳进宫拜见皇后,哼,也不知怎么想的,损人不利己,东窗事发,那一房都被墨老太傅赶到城外庄子上去了,言明三代不许回城,不入族谱。”

他原本想摘了明氏脑袋的,但怕皇后在孕期上火,闹出个好歹,只好先忍下这口气,不动血光。

宣明珠听后,知无大碍,这才放下心。出了宣政殿,她对随行的雪堂道,“此事幸而你发现得及时,当立一大功。”

雪堂道,“殿下留属下看家,属下自当守好门户。”说罢,她想起一事,难得露出几分笑意,“殿下,其实您不在家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

“哦?”宣明珠见她神秘兮兮的,又眉眼含笑,像是好事,就佯恼道:“同我还卖关子,快说!”

雪堂便道:“是有关送傩的,但这事儿,她不开口,属下不能多嘴。还是待她亲自来向公主禀明吧。”

宣明珠沉吟,第一反应便是难道四哥找到了送傩,两人重归于好了?

可看雪堂的神色,又不大像。

心头正合计着,不觉走到中书省门廊外,一双乌底皂靴迈槛而出,却是梅长生。

宣明珠见了他才知,原来在她入宫时,他也到内阁议事来了。

梅阁老真不愧是百官楷模,才回京第一天,就不歇闲地理办公事。

宫里相见,不比私下,宣明珠笑言一句,“阁老勤勉。”

梅长生着一身玄紫大料官服,神容清肃,人前不怒自威。见了宣明珠,眉睫瞬间柔软下来,与她相约:“我晚间便无事了,一同用晚膳可好。”

宣明珠心中惦记着送傩的事,想了想道,“不了吧,我还有些事,你和老爷太太一道用吧。记得晚上哄宝鸦早些睡,别叫她贪夜。”

交代完,便与雪堂出宫去了。

梅长生站在原地目送醋醋毫无留恋的背影。

闷闷地想:她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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