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阴沉，灰雾挂空，要下不下，挂着人。
二狗前头抓着两只野鸡，弋妧在后头哼唱着小曲。
“弋妧唱的是什么？我怎没听过。”二狗听曲调奇异，怪好听的。
“随便哼的。”弋妧真随意哼，不过是哼着：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二人下了山，眼尖的看他们手里提着活鸡，一声吆喝：“二狗又捡到啦？”
周围齐刷刷的将二人围在中间。
“嗯呢，捡到的。”二狗看围上了人多，将弋妧护在身后，虽然是同村的，但不是都关系好。
“怎么出去都能捡到，哪捡的？”一大婶眯着眼笑的和蔼，眼神贪婪出卖了她。
二狗在傻也看出来了，没回答，却道：“有些晚了，我要回家了。”说着往外挤。
他出来了，发现弋妧还在里面。
“这丫头瞧着眼生啊。”
“王寡妇家的，听说是她家亲戚遗孤。”
“模子倒是不差。”
……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一圈下来，大家对她有个了解。
这边二狗往里挤，里面人发话：“丫头告诉婶儿，这鸡哪捡的？”
“在树下捡的。”弋妧脆生生的回答。
那人看弋妧如此乖巧还不胆怯，追问道：“哪棵树啊？说了婶儿给你糖吃。”拿出一颗约指甲盖大小的糖，还没二狗给的多。
弋妧不说，却眼巴巴的看着那颗糖。
众人看有希望，纷纷拿出糖，塞到弋妧手里，不容她拒绝。
“在……”
“弋妧！”二狗用头终于挤到中心。
二狗见她没事松口气，又道：“我们回家。”示意弋妧抓住他的衣角，带她出去。
众人就不愿了。
“这丫头可收了好处的，总要和大家说上一说，这糖可不便宜。”先好声好气的说着，要是不行就别怪他们。
二狗看弋妧手里的糖，两鸡一并，一把抓过糖，还给大婶，糖纸上还有根鸡毛：“这给你们，我们要回去了。”后面语气加重，二狗真的生气了。
“你走你的，我们与丫头说着话还不行了？”
推推搡搡的将二狗推出去，二狗看着没辙，一咬牙，飞快跑走。
大婶还是把糖递给弋妧，弋妧没拿，大婶疑虑时，弋妧仰着小脸软乎乎道：“糖脏了，吃了会肚子疼。”
大婶尴尬的收回手，这丫头就是矫情，糖可贵了，就算掉过地上水冲冲，村里的孩子还不照样当个宝，况且只是油纸脏了，要不是凶不得，早就开骂了。
“丫头要什么和我们说。”一大叔问道。
“我要一文钱。”说完弋妧低下头，不敢看他们。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掏这一文，这钱说大不大， 不是不愿，只是掏了后，这事大家不都知道了，还亏了一文钱，要捡到肉可不止一文钱，却没人先掏，毕竟这事还没一撇。
“都干嘛呢！”谁大吼了句。
众人转头看向那人，是村长。
“都没活干了？围着小丫头做甚？”村长拨开一路，二狗趁机挤进去，拉着弋妧，要不是怕脏了弋妧，早拉了，摸起来软软的。
“村长，我们瞧丫头伶巧，忍不住逗逗，咋还把您给招来。”一人瞪了二狗一眼说道。
其他人附和着，三三两两散了去干农活去了。
村长低头打量着弋妧：“这丫头是王寡妇家的？”
“是的。”二狗点头道。
“快回去吧。”
“谢村长爷爷。”二狗拉着弋妧离开。
村长意味深长的看着弋妧的背影。
前天弋妧去镇上就有人传，现在整个村都知道后山可以见到肉，后山大却不知哪里捡，大家手里都是有活的，不可能为了捡也可能捡不到的肉浪费一天，但村上的猎户倒是被人看轻了，人家孩子一去就有肉捡，而他们有时一去空手而归。猎户们咬牙切齿，决定偷偷跟上一探究竟。
后半夜，屋顶传来连续的敲击声，门窗劈啪作响，雨势很大，犹如要把房子压倒的趋势。
老媪被惊醒，起身烧点柴火照亮，检查着屋子，见弋妧也起身：“是不是被吵醒了？这雨啊，别看它烈一会就停。”
墙角处滴着水，弋妧拿着桶放于正下方。
“弋妧先睡，我来就好了。”老媪柔声说道。
弋妧回床上，老媪肯定比自己了解这房子，她最多就是看着，听着噼里啪啦声，不自觉睡着了。
次日，阳光明媚，昨日的那场大雨，很多户人家也遭了殃，修着屋顶。
桌上多了一个蛋，昨儿晚上没吃鸡，老媪看是母鸡舍不得杀，就圈养起来，没成想它倒是给力，生了个蛋。
弋妧将蛋分了两半，给老媪一半：“奶奶，你吃吃是不是有味？”
老媪一直不肯食，听她一说，尝了下：“这蛋就是这味。”想着弋妧如此懂事的孩子，连蛋也没吃过，止不住的心疼。
“原来是这样。”弋妧眨巴眼。
“多吃几个就习惯了。”笑眯眯着眼出去浇水。
屋外，二狗喊着：“奶、弋妧！”
“今日倒是来的有些迟。”老媪笑着调侃。
二狗挠头怪不好意思道：“我娘让我上村里私塾，明日便开始。”
“读书好，等将来中了，你爹娘也不必如此辛苦。”
“只是不能与弋妧一起玩了。”二狗有些不开心。
“等你放学了，就可以了。”弋妧走出来。
“要是弋妧能一起读……”二狗下意识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老媪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却忘了弋妧之前挣的钱。
“弋妧可想读书？”老媪问弋妧的意见。
村里没有说女的不能读书的道理，只是私塾内女子少之又少，来读几天就走的很多，很多人觉得女子都是要嫁出去成婚生子的，读不读书都一样，还浪费钱。加上女子也当不了官，就更少女子读书了。
“不想。”弋妧对读书不感兴趣，都读过十几年的书了，读着无趣。
“不想便不想，弋妧还小，等个几年，再去私塾上学。”老媪也随意她，但认为人就应该学些知识来充沛自己，过个两年该准备了。
和往常一样，二狗和弋妧一起上山，弋妧在后头，向后看了几次。
“咋了？”二狗看她老是回头看后面，可后面什么也没有。
“没事，觉得好玩。”弋妧乐道，不逗人玩了，玩多了就不好玩了。
弋妧背着箩筐，二狗带着她到处走采蘑菇，他想不明白弋妧怎么突然要去采蘑菇，而且还反方向的。
“弋妧你看这菇的色儿真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这味道应是不错。”
二狗说着拔出来，要往筐里放，弋妧手脚快，拿过筐。
“要吃你自己吃，吃完就睡棺棺。”
二狗一听吓人，马上扔掉，还不忘拿水冲洗手。
采蘑菇、摘果子两人乐此不疲，满满一筐。都快走了大半个山了，最后二狗与弋妧还是回到古树下乘凉，二人拿出早准备好的饼吃了起来。
远处密丛里传来“咕噜”声，随后密丛微动。
二狗吃着欢，这点动静以为是小动物之类的，弋妧眼里含着笑，咬着饼看着那处。
之前一个时辰内就会有动物撞树，到现在还没来，弋妧都没动，二狗也不急，叼着狗尾巴草，躺在地上午休。
整整两个时辰，树后发出声响，习惯的二狗睁眼，一个起身，绕树后，这次是野猪，没死就是撞晕了，二狗拿出绳子将两蹄绑紧，抬着就走，弋妧瞟这那密丛，一蹦一跳的跟上二狗。
下山，大家见二狗扛着野猪，满是羡慕，却没像昨日围上去，还有人在那边嘀咕，边时不时眼神瞄二狗与弋妧。
二狗爹刚好回来碰到，将野猪抬上车，一起回去。
到地方，野猪醒了发出“哼哼”声，二狗爹与二狗费了些力气才弄下驴车。
老媪不在家，想来去卖菜还未回。
“大叔又要拜托你帮忙，明日杀了猪后，拿到镇上卖。”弋妧给了钱，钱谁都不会拒绝，俗话说有钱好办事，二狗爹为人她看在眼里。
二狗爹也没拒绝，乐呵呵的收下，还道：“那床和桌椅都做好了，明日来时拉过来。”
“谢谢大叔。”弋妧眉眼弯弯。
“甭客气，大叔瞧弋妧忍不住也想要一个乖巧的女儿。”二狗爹真想要个女儿，奈何她媳妇不想生，还说家里本就穷，再生拿啥养活。
“爹要不让弋妧当我妹妹吧！”二狗冷不丁开口。
“这，你也要问问人家同不同意，还有你娘。”二狗爹倒是没意见，要是他媳妇反对他也只能反对了，再是弋妧也没同意，强拉也不好。
“弋妧你当我义妹，好不好？”二狗一脸期待等她答应。
“不好。”不过是他们人生的过客罢了，有牵连未必是好事。
“我可以保护你的。”二狗继续道。
“不要。”弋妧斩钉截铁。
二狗瞬间蔫了，连回去都没什么精神。
弋妧一人在屋内果子和菇都洗净，只是这火她生不来，便坐在屋外吃着果子等老媪回来。
老媪提着篮子从远处走来，弋妧跳下椅子，跑了几步，帮老媪拿篮子。
老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弋妧这后山别捡肉了。”
弋妧仰着头问：“为什么？”
“哎，你还小不懂人心，奶奶是为你好。”老媪轻抚她的软毛。
“好，我不捡了。”弋妧乖巧道。
“好孩子。”老媪进了篱院内，看到那头野猪被绑在那。
“这是今儿捡到的？”知道弋妧捡肉，但每次都给她惊喜。
“嗯呢，和二狗一起的。”弋妧还不忘说：“已经和大叔说了，他明天一早来杀猪去镇上卖。”
“好，奶奶有买给你的。”老媪篮子布一掀开，用油纸包裹的长条状。
“这个你应该会喜欢。”老媪今日瞧见有孩子围着自己娘哭闹着要买，想到弋妧了，就买上带回来。
弋妧还没打开，看到那竹棍，就知道是糖葫芦，吃了第一个，一口咬下去嘎吱声，酸甜冲刺着口腔，而后泛着回甘，忍不住吃第二个。弋妧递老媪嘴边，老媪笑着拿下一个放嘴里，那酸酸甜甜的口感，明白孩子为什么喜欢吃。
弋妧吃着糖葫芦，夕阳透过窗，将最后的余温洒在二人身上，余光从老媪锅铲中划直消失。
太阳躲在山里，散满漫天红光，两人配着最后的亮光吃完这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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