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社的消息相当的灵通,第二天一大早,全首都的报纸都开始铺天盖地的报道“百子亭谋杀案”。
孟秋之看看时间,将整理好的资料归拢好,来到了甄怀仁的办公室外。安占江又不在工位,孟秋之看看紧闭的办公室大门,有些无语。这才早晨八点半,那东西是不是长到甄怀仁的脸上了。
“孟干事有事?”身后传来了安占江的声音。
孟秋之赶忙回头,安占江和一名女少尉走了过来。
“安秘书早,我有些情况需要向课长汇报。”孟秋之迅速调整心态“不知道课长在不在?”
“课长在处长那里开会。”安占江说着为孟秋之介绍“这位是王雅贞少尉,以后是咱们课的书记员。”
孟秋之自然知道安占江最近正在运作调一个人进来,据说是她的同学,想来就是眼前这位纯真未尽的女人。赶紧和对方打了一声招呼“那我一会再来,您二位先忙。”说着返回自己的办公室。书记员?骗鬼去吧,这个淫棍不会是想把所有女人都弄到身边养着吧?上边就没有人管管?不过孟秋之终究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
“别理他。”安占江拉着王雅贞进了原本的储物间,如今刚刚改为的休息室“这人和怀仁有仇,以后防着点。”
“那为什么不调走?”王雅贞看看整个休息室,完全的女性化布局,风格和安占江家里的卧室类似。
“那就不是你该问的了。”安占江点了一句“记住,在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雅贞心中不以为然,却没有反驳。
“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王雅贞的小心思,安占江见过太多了“想玩阴的,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说着直接走了出去。
王雅贞脸色不停变换,却终究还是叹口气。她确实心有不甘,可是安占江说得对,想和那个混蛋玩心眼,就要看命够不够硬。她的嗅觉一向很好,昨晚她在甄怀仁身上闻到了血腥味。
收拾好心情,王雅贞走出休息室,恰好此刻甄怀仁急匆匆的从安占江手里接过门钥匙正在开门。
旁边的几个壮汉看到王雅贞,虽然诧异,却都点头示意。待甄怀仁打开门以后,跟着走了进去。
“金陵关的事情咱们不用管。一组过去应付一下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甄怀仁拿出一支烟将剩下的扔在常靖中,胡斌,孙千,方靳鑫等人面前“老常,你们给我盯紧了税警总团。上边让移交的是这个案子,又没有说将税警总团的案子都交过去。”
常靖中、赵茂高和方靳鑫立刻应了一声。
“老孙和老胡你们两个都是大买卖,不要着急。这次不能再飞了。”甄怀仁敲敲桌子“第一炮哑了没关系,第二炮震死他们。”
常靖中和孙千对视一眼,不由得感叹甄怀仁是真的敢玩。一般人都认为甄怀仁是最不愿意第一把火点不着。甄怀仁可好,偏偏利用大家这个想法,洗脱了嫌疑。如今置身事外,完全不被外边的风吹雨打影响。
有一段时间没有露面的孙礼点上烟“课长,老黄没挺过去,我们几个打算一会去拜祭一下。您看……”
甄怀仁点点头“我是一定要去的。”要不是这个老小子,甄怀仁也不用赶走易正伦。不敢走易正伦,那个白相自然不会遇到陈韫阖……韩梅。虽然甄怀仁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可是面对易正伦,他对自己没信心,对韩梅更没有信心。如今他不由后悔自己前一阵在卢酩清那里光说不练。易正伦太不是东西了,自己最多占占便宜,可终归没有坏了规矩,而易正伦呢“一会通知我。”
孙礼等人点头,众人又商量了一会后,就各自散去。待到十一点,众人一起坐车来到了黄中柳家祭拜。
“我代表丁处长来看望黄太太。”一身笔挺军装的甄怀仁严肃的将奠金还有一枚勋章放到了面前的一个妇人手里。
“谢谢。”妇人深色憔悴,旁边的一个学生打扮的女孩只好代黄太太道谢。
甄怀仁立刻说“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只要能够做到,我们是一定会满足的。”
“我弟弟如今在读商校。”女学生看母亲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眼看就要失去唯一的机会赶紧指指一旁跪在地上等待还礼的孝子说“如果可以,能让他接替我父亲的职务吗?”
“黄队长的眷属有意国防自然是好事。”甄怀仁先给女学生一个定心丸“只是刀枪无眼,这样,我还兼着警校一些职务,等令弟毕业后,我可以保送令弟进入警校学习。”
女学生当然不满意,事实上她想要的是自己兄弟可以直接当军官,而不是等几年后当个没有职位的警官。
“没事。”胡斌和黄中柳搭档的多,自然和黄家人相对熟悉一些“这些都是有国家章法的,肯定亏待不了四平这孩子的。”
女学生还想再争取一下,黄太太却开口“那就多谢诸位了。”说着向司仪看去。
“家属还礼。”司仪敲响钵盂,孝子恭敬的磕头还礼。
甄怀仁点点头在黄家人的引领下,率领众人坐到一旁休息。
“老黄藏得够深的。”常靖中一坐下就低声说了一句“怪水灵的。”
孙千看了眼甄怀仁“这家里没了顶梁的,确实难熬啊。”
孙礼没有吭声,他和甄怀仁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方靳鑫觉得常靖中和孙千太不是东西了。人家孤儿寡母的,大家又都是同事一场,怎么能够这样。课长事情那么多,怎么可能照顾的过来,打定主意以后可以抽空多来帮帮黄太太一家。
胡斌和赵茂高同黄中柳比较熟,所以刚刚多和黄太太说了几句。此刻走过来,看到常靖中等人的神色,觉得莫名其妙。
甄怀仁拿出烟,旁边的孟秋之立刻为甄怀仁点上。此情此景,甄怀仁如果变现的太活跃,岂不让部下寒心,所以他什么都不表态就好。
吃过晚饭,甄怀仁就带着众人向黄太太辞行,胡斌几人分乘两辆车返回司令部。孙千则开车拉着甄怀仁来到了第三区的一家酒楼外停下。甄怀仁走下车,直接来到酒楼第二层的一个包间,反町隆史和另外一个中年人已经等在里边。
“甄先生,这位是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副总董船津辰一郎先生。”反町隆史为甄怀仁介绍。
“废话别说了。”甄怀仁一进来就喧宾夺主,将一个文件袋扔在桌上,然后嚣张的坐到椅子上,两条腿放到了餐桌上“这是上海达奋铿公司的贷款申请书。有能力就掺和一股,没有也算是朋友了。”看在反町隆史纳了投名状,又愿意用关东军在东北的暴行来和甄怀仁做买卖,他就大发慈悲同意算船津辰一郎一股。
甄怀仁没想到日本人内斗一点都不比国民党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国民党这边最多就是双方隔空喊话,然后对空放几枪,最后拼关系,拼钱。胜了就加官进爵,输了就下台住到租界或者留洋。而日本人这边,谁拼钱啊,都是拼刀,拼枪。在甄怀仁看来匪夷所思的二二六,日本早就习以为常,最早的是还是海军先发明的这种‘天诛’形式。甚至内里牵涉到陆海军还有文官系统三方的博弈。
而反町隆史之所以对出卖关东军的暴行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就是因为他是文官一派的。倒不是他反对战争,一窝出来的,能有什么差别。而是日本的文官系统在对华问题上主张稳扎稳打,分化瓦解,逐步蚕食的策略。这当然不是反町隆史告诉甄怀仁的,而是广播里说的,只是甄怀仁当时根本没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些人根本没有区别,都该下地狱。如今却发现与他而言区别太大了。他甚至可以吃好几家,现在都奇怪,为什么日本海军的情报系统反应这么迟钝。
“一亿英镑?”船津辰一郎看着贷款金额觉得自己没睡醒“你们有什么实力要求借贷这么多?要知道据我所知,年初贵国的行政院长才刚刚以国家矿物为担保,从德国获得了一亿马克的贷款额度。您家里有矿?”
“我自然没有。可是有人有。而且我们已经贷到了第一笔贷款一亿法币,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一亿。”甄怀仁露出一种轻视的表情“就你们这实力……”说着起身要把合同拿走。
“等等。”反町隆史眼看甄怀仁要破局,只好打破了和船津辰一郎的约定,插话“你们以什么为标的抵押给美商银行?”
“信用。”甄怀仁大言不惭的说“我们的信誉良好,除了你们,所有人都相信我们的实力。”
反町隆史并没有受制于人的觉悟,不满的说“甄先生,如果您真的想要促成这笔巨额交易,请拿出实力证明。否则我们无法说服国内。”这么大一笔交易,不说仕途好处,只说按照潜规则的回扣就是一笔巨款。
“我只能说我们用这笔钱要把整个首都里里外外都翻盖一遍。”甄怀仁平静的回答“就是贷款书上申请的理由。如果,我说如果,你们参与进来,可以派人监督专款专用。不止你们,所有参与者都可以派专人监督。它的每一分钱。”
“每一分?”冷眼旁观的船津辰一郎狐疑的看向甄怀仁。按照民国之后的历届政府贷款潜规则,具体承办人可以自动获得贷款金额的一到两成作为佣金及回扣。可是听甄怀仁的意思,他并没有这一规划。是他不需要,还是他不知道?如果是不知道,那么,作为和众多银行谈判多次的唯一当事人就不对了。
“你指望我怎么说?”甄怀仁不甘示弱的和船津辰一郎对视。他没有经验,却不傻。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漏了,但是知道船津辰一郎起疑了。
“那么按照什么规矩给付呢?”船津辰一郎故意语焉不详却又用‘行话’询问。
“你是傻子吗?”甄怀仁大笑着伸手把合同拽了过来“这口饭,你吃不了。”
船津辰一郎看了眼想要阻止的反町隆史,没有阻止“那太遗憾了。”
甄怀仁同样看了眼反町隆史,没有停留直接走出包间。该死的怀特,该死的维克多,一定是某些‘春点’他不知道。
孙千看甄怀仁面无表情的回来,立刻提起小心,为他拉开门。
车子很快来到了黄中柳家的小巷口。孙千停好车,走了出去。
甄怀仁思来想去,还是不得其法,就在这时,车外传来脚步声,黄太太走了过来。
甄怀仁拉开车门,看着踌躇不前的黄太太。
黄太太脸色不停变换,就在甄怀仁眼看要翻脸时,终于坐了进来。
孙千站在远处一边抽烟一边看车子的振动幅度。不由感叹甄怀仁这隔三差五挨打真是值,正想着要不要自己也厚着脸皮请那些拳师当沙袋打几天时,听到了动静。一扭头,是个青年,中午时候见过,黄中柳的儿子黄四平“站住,回去。”
“我找我妈。”黄四平显然不适应中午还对他和颜悦色的人此刻却一副凶神恶煞模样对他。说着要推孙千。这个人他知道,是父亲黄中柳的手下。
“听不懂?”孙千躲开黄四平的手,拿出枪,顶在黄四平脑袋上“现在呢?”
黄四平蒙了,吓得跌坐在地。
孙千笑笑“放心,只要你听话,一切都没事。”说着故意让开一些“知道里边在干什么吗?”
黄毅安既恐惧又气愤,侧过脸。
“这么好看为什么不看?”孙千举起勃朗宁再次顶在黄四平的脑袋“别怪我啊,要怪就怪你那个死鬼老子。”
黄四平屈辱的回过头看着远处昏暗的夜色中那辆晃动的轿车。
过了不知道多久,孙千看看手表,有些无语,他的手有酸了,只能收回勃朗宁,对着那辆轿车啧啧称奇。
“四平……”远处传来呼唤,似乎是黄中柳的那个女儿。
“她要是自己过来,可怨不得我啊。”孙千踢了踢似乎看入神的黄四平。
黄四平一哆嗦,狼狈的爬了起来转身就跑。
孙千耸耸肩拿出烟,点上。
终于黄太太踉跄的走下车,整整衣服,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嫂子。”孙千迎了过去“刚才四平来过,不过又走了。”
黄太太花容失色,再也顾不得脸面,向自家跑去。孙千恋恋不舍的转身回到车里。
“宣武门内。”甄怀仁闭目养神,调剂之后,他想通了,自己太贪心了,得陇望蜀。老话说得好‘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自己能从日本人那边做成一件就是了不得了。
轿车立刻开进了茫茫夜色之中。
“这个黄杰不会是我们劫的。”老邢笃定的说“不说我们为了救那些人已经把能用的人都抽调了,就说这手法也不对。我们主要目的是救人,并不是杀人。更何论枪杀失去战斗力的伤患。”
“你也怀疑是贾老板?”胡星没有隐瞒自己的倾向性。
“虽然从目前搜集到的消息看,与他无关。”老邢斟酌用语“可是他完全具备条件。”
胡星掐灭烟又点上一颗“可是为什么呢?他到底要什么?”无利不起早的人做什么都有动机。只要找到了动机,对方的一切天马行空也就迎刃而解。
“会不会和杂货铺他们家有关系。毕竟他们联系密切。”老邢大胆提出了假设。
“有些牵强。”胡星想了想“杂货铺他们家要是对这些人做什么,名正言顺。”
“还记得我提过,易正伦同志说过,贾老板自从进入衙门后,就完全变了样。很着急。”老邢又想了想“这是不是……税警。”
“兵……”与此同时胡星也脱口而出“他要脱离衙门。”胡星说完又摇摇头“不对,应该不止这些,一定那还有关窍。”
“要不要让‘孙二娘’探探底?”老邢犹豫再三还是提出。
“不行。”胡星立刻否决了老邢的提议“正伦同志的事已经让贾老板警觉了。一旦曝光,虽然安全应该没问题,可是我们之间的信任也就破坏了。”
“盲人摸象啊。”老邢无奈的嘟囔一句“谁做买卖像这位,恨不得把北边都给咱们掏完了。”
作为首都地区的负责人,他当然有资格知道胡星和甄怀仁谈判的具体内容。
“什么?”胡星一楞“最后一句。”待老邢重复一遍后,胡星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他想把咱们往华北引。”
老邢初听觉得荒谬,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很靠谱。虽然甄怀仁许诺的那些资料遍布各地,可是到目前为止,只给了晋绥,西北的布防、地形图。
“我认为有必要将我们的考虑上报。”胡星斟酌再三“华北组织的恢复有必要加快。”
老邢听懂了胡星的话,如今日本策动的华北五省自治越发猖狂,而国民党却依旧在委曲求全。身在国民党情治单位的甄怀仁应该知道很多他们还不知道的情况。
甄怀仁一大早在樊瑛主仆伺候下吃过早饭,来到宪兵学校。
团校今天召开表彰会,用以表彰几天前结束的‘第一届首都国民运动大会’获奖团员。
“下个月警政司司长李松风将会调任安徽省第六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刘建群的声音不大,加上口音,甄怀仁听的十分吃力。
“这算是高升了?”甄怀仁也实在说不清这时好时坏。毕竟警政司可是名义上全国警察系统的领导机构。可是终究只是一个派发名义的地方,比不得握有实权的保安司令来的实惠“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甄怀仁同样低声回答。
“你也有机会啊。”刘建群笑着说了一句。
“还是先顾眼前吧。”甄怀仁平静的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流程?”他的资历太浅了,警政司司长的职位除非国民党人都死绝了,否则但凡有点名气的也不会让自己来坐。他更在乎的是能够拿到手的,当初作为互信的交换,刘建群承诺,甄怀仁将会接替梁干乔在力行社的干事职务。
“你已经是了。”刘建群玩味的说。
“不需要走流程?”甄怀仁无语,就这?还最神秘的组织?黑箱吧!
“我不正在履行考察职责吗?”刘建群看看时间起身“走吧,甄干事。”
甄怀仁掐灭烟,站了起来“似乎没什么感觉。”
“这就需要你慢慢体会了。”刘建群说着走向休息室外。
甄怀仁整整衣服,走了出去。一出门就看到了正和孟秋之聊天的齐五。
孟秋之立刻告罪一声后,凑到了甄怀仁身旁。甄怀仁笑着和齐五点点头,走向主席台。
警政司?如果真的被刘建群他们拿到司长,三伯,姐夫他们也就都不用费劲了,就是父亲也可以找个地方弄个警察局长当当。
表彰会开的中规中矩,最出风头的自然是屈尊降贵来此的刘建群,甄怀仁全程冷眼旁观。
直到看见表彰会后刘建群婉拒甄怀仁共进午餐的邀请扬长而去,齐五这才对甄怀仁和刘建群长时间在休息室不出来,稍稍放心。不怪他疑神疑鬼,实在是甄怀仁滑不留手,跟谁都套近乎,不得不防。至于甄怀仁和力行社其他成员的矛盾,齐五并不在意,这年头当面亲热,背后捅刀子也不稀奇。
“陈……妹妹啊,有事?”范太太把着门戒备的看着陈梅泉。
“家里有电话。”陈梅泉冷冰冰的回了一句,转身走向电梯。甄怀仁在宪校附近酒店有房间陈梅泉自然知道,她还跟着来过。
范太太撇撇嘴,不等关门,就被拽了进去“门……”
半个多小时后,甄怀仁懒洋洋的回到办公室,陈梅泉果然在,关上门。明知故问“有我电话?”就算有电话怎么也轮不到陈梅泉去接。
陈梅泉睁着眼说瞎话“来晚了,人家挂了。”
甄怀仁坐到了沙发上“我饿了。”
陈梅泉冷哼一声“刚才没吃饱?”
甄怀仁把眼一瞪“费什么话。”
陈梅泉憋屈的走了过去。
赵太太等了一中午不见甄怀仁的面,索性自己找了来。只是甄怀仁的办公室房门紧闭,试着拧了拧,锁着。
赵太太只好准备离开,可是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到门口贴着门听了听。果然有若有若无的动静。赵太太不由暗骂甄怀仁是牲口,跺跺脚。
“你……耍赖。”陈梅泉又犯了老毛病,拿往日的甄参事看今日的甄干事。待反应过来时,木已成舟。
“省的你整天张牙舞爪的。”甄怀仁说着扇了陈梅泉一巴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陈梅泉心虚的不吭声。“看来瞒着我做了不少事。”甄怀仁也有长进“一会跟我走。”
“我不。”陈梅泉果断拒绝。开玩笑,这里她都全无反抗之力,出去了,还不是任凭甄怀仁发落。
结果却换来了一顿大刑。
日落十分,甄怀仁走出休息室,简单收拾一下,锁好门来到了播音室。为了安抚众人,他也用心良苦,陈鲲,林汉文,范处长,赵科长,王干事那帮人吃完饭就被他以各种理由支走了。
调好频道打开后,依旧忙音。甄怀仁失望的锁好门,正要下楼,听到了皮鞋清脆的声音。一抬头,身穿军装,佩戴着三等军佐领章的卢酩清出现在楼梯。
甄怀仁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他已经打算对卢酩清不闻不问,让她自生自灭了。虽然那晚他把胡东霞当做了卢酩清算是报复了胡东升和易正伦。扯平了。
“我自然来这里工作的。”卢酩清有些拘谨的回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谁安排的?”甄怀仁皱皱眉头,陈鲲,林汉文他们都没有告诉他,这也很好理解,毕竟知道他们认识的很少。宪校进出人员就连谷司令都不一定完全掌握,更何况是他。只是卢酩清什么身份,她怎么可能靠她自己拿到职位。
“我是学护理的。”卢酩清一听,顿时觉得受到了轻视“我是完全凭借自己的……”
甄怀仁眯起眼看着卢酩清。
卢酩清第一次感到了心悸,不敢再说下去。
就在此时,陈梅泉的办公室门打开,赵太太急匆匆走了出来,看到甄怀仁松了口气,正要开口,才看到了楼梯间新来的卢医生“小卢啊,下班。”
时机不对,赵太太只能作罢,无视了甄怀仁“咱们一起……”不等说完就被甄怀仁拉进怀里。
赵太太‘冰清玉洁’哪里容得甄怀仁如此放肆,赶忙推甄怀仁。
“你看到了。”甄怀仁一边肆无忌惮的把玩赵太太一边对卢酩清说“这里不适合你。”说着扇了赵太太一巴掌,赵太太果然不吭声了,任凭甄怀仁将她抱起来走向办公室。
卢酩清看的目瞪口呆,这位赵太太她是知道的,也听说了对方的赫赫威名,却不想早就和甄怀仁有私情。恼火的跺跺脚,快速的向楼下走去。
“这事你没乱说吧?”林又新递给卢酩清一杯水。
“自然没有。”卢酩清沮丧的说“我来这里是工作的,又不是传闲话的。”说完就感觉自己失言“你可不要说给别人。我是因为太苦闷了。那个混蛋就是知道欺负我。”
“你不会看上他了吧?”林又新揶揄道“甄科长也算年轻有为,长得虽然不是多么俊,不过也算端正啊。”
“哪跟哪啊。”卢酩清有些发窘,赶忙撇清“他这样的人,哪个正经女人不都躲着远远的……”
林又新低下头借着喝水遮掩一瞬间的愤怒。
“你就这么听着?”陈梅泉咬牙切齿的质问林又新。她和林又新两个人在一个地方工作,哪怕遮掩的再好,时间一长,谁还不知道谁。
“不这么听着,还想怎么样?”林又新不动声色的反问。
“医务科,哼哼。”陈梅泉冷笑“我们不是正经人,那就看看她能正经多少?”
“别乱来。”林又新提醒一句“人家背后指不定是谁呢?要不然怎么就挤掉别人,进来了。”
“你也别煽风点火了。”陈梅泉斜睨林又新,她脾气直却不傻。以前不愿意戳破,今天却不一样“想置身事外,没门。”
林又新赶紧说“怎么又冲我来了?咱们可是一起的。”
“那就说说你想怎么样。”陈梅泉逼问。
“你不说了嘛,看看她能正经多少?听说医务科那几个破鞋对她意见也很大。”林又新不得不站到前台“尤其是原来的一枝花。”
陈梅泉自然知道那位和赵乌龟名扬全校的女医生。当初甄怀仁为了陈韫阖,可是差点踢死那女人“又是借刀杀人?”想到刚刚赵太太的所作所为,她感觉这个主意很好。
甄怀仁一下午硬扛五次伤害,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晚饭后和刚刚从外边赶回来的陈鲲简单交换意见后就灰溜溜的从宪校落荒而逃,直接来到了中央饭店。
“西南?”贾奉国诧异的看向甄怀仁“这人生地不熟只怕不容易吧?”
“没事,姐夫这一阵斟酌一下,不急。”甄怀仁志不在此“不过回去后务必劝我三伯父遵守政令。”
贾奉国更是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甄怀仁什么意思。明明说邀请自己去西南发展,怎么又变成让泰山遵守政令“好的,怀仁的话我一定带到。”
“哥。”一旁一直不吭声的孙振堂开口“您要是有关系,能把我挪挪地方不?也不要啥要求,以后能多跟你学学本事就行。”
甄怀仁微微尴尬,说实话他还没有把孙振堂当自己人,所以哪怕这个人自始至终和贾奉国在一起,他都忽略了“振堂说的哪里话,地方自然好找,不过你是要在天津还是外地?”他可不想做好事得罪人“也不用现在答复,回去和小妹商量一下再告诉我。毕竟这种事是大事。”
孙振堂自然没有理由反对。
甄怀仁又和两人闲聊一会后,告辞而出。他要准备明天的献礼活动。这次说实话,他的兴趣不大。在陈鲲开解下,甄怀仁已经明白短时间内自己需要沉淀。不用,也没必要哗众取宠搞三搞四了。况且他要准备敲邰蓑衣的闷棍了。
“等急了?”刚刚走出饭店前廊,胡琪英就优雅的从一旁走了过来,挽住了甄怀仁的胳膊“别生气了,走吧。”
甄怀仁和胡琪英对视,笑了笑“我……”
胡琪英抢先封住了他的嘴。
“蜜思胡?”人冒了出来,甄怀仁很快认出,这不是爱种荷花的宋二舅吗?立刻明白,自己可能被坑了,放肆的把玩胡琪英。后者果然败退,释放了甄怀仁的嘴“亲爱的,有人喊你。”
宋二舅见到二人这班旁若无人原本打算离开,此刻听了,转身走了过来。甄怀仁这种小角色他自然不会记得。
胡琪英知道自己玩脱了,甄怀仁已经发现了她的意图,如果自己要做什么,身后的那只手可不会善罢甘休,只好继续搂着甄怀仁的脖颈热吻。
喊了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的宋二舅十分郁闷,只好转身就走。
“你满意了?”胡琪英松开甄怀仁,不高兴的质问。她确实打算通过甄怀仁摆脱宋二舅的纠缠。也是她消息闭塞,本来以为在酒会上认识的宋二舅是个金龟婿,不想张贻如知道后告诉了她不少这位二舅的风流韵事。她才明白,和这位玩,稍有不慎就会被栽了荷花。这才有了刚刚的这出。推推甄怀仁。
甄怀仁松开了手“我说你今天怎么不一样。”
“哪天不都这样。”胡琪英拿出一颗烟。
“我刚抽了。”甄怀仁摆摆手。
胡琪英却放到了自己嘴里,显然甄怀仁自作多情了。
好在他现在脸皮够厚,笑着拿出打火机,伸手为胡琪英点烟。
胡琪英低头刚刚点着烟,就被甄怀仁再次抱进了怀里。
甄怀仁占够了便宜,疑惑的问“你不该反抗一下吗?”
“有用吗?”胡琪英对着甄怀仁吐口烟气“道理是说给文明人听的。”
色厉内荏的甄怀仁顺势松开手“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爬上来。”
“我拭目以待。”胡琪英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唇间,然后放到了甄怀仁嘴边,大大方方的走向饭店。
甄怀仁觉得自己还可以坚持一场,松松领口跟了过去。
“怀仁。”旁边有人喊了一声。
甄怀仁看去,是向克藩。胡琪英头都不回,挥挥手走了,甄怀仁只好迎着向克藩走了过去“吃饭?”
“对。”向克藩看了眼胡琪英的背影“我是不是出现的不是时候?”
甄怀仁暗骂“知道还问……”愕然的发现自己竟然说了出来。
向克藩却大笑“虽然很抱歉,可是我很开心。”
甄怀仁哭笑不得,看看周围“嫂子呢?”
“在楼上陪那些官太太吃饭。”向克藩暧昧的说“一群半老徐娘,期期艾艾。”
甄怀仁无语“那你这是避世于外?”
“噶扥。”向克藩笑着说“这几日兄弟安排甚是稳妥,只是这首都多姿已见,却还未见识妩媚。”
甄怀仁无语“我也不熟啊。”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向克藩赶紧说“快点吧,别整没用的,等到了北边,我给你安排。”
甄怀仁苦笑“嫂子……”
“那个黄脸婆,不用理她。不过夜深了,你等等,我给她说一声。”向克藩左右横跳,动作娴熟,转身往旁边小楼走去。
甄怀仁挠挠头,如今首都舞场都封了,去哪呢?
“首都特色?”向克藩看着有些荒凉的秦淮河河道。
“稍安勿躁。”甄怀仁接过向克藩递过来的烟,点上“等一会就知道了。”
他哪里知道什么风花雪月之地,只好带着向克藩来到了这个一元圣地。“你等等。”两个人抽了半包烟也没有见到个鬼影。甄怀仁挂不住脸,驱车来到了有过露水情缘的良家附近,停好车走了下去。
“一起吧。”向克藩走了下来。
甄怀仁没有反对,按照记忆,带着向克藩来到了那个良家所在的院子。只是让他失望的是,这家门口挂白。这是那个男人死了?
甄怀仁失望,示意向克藩返回。
“你们找谁?”有人从旁边院里探出身,看得出是个苦力,身上穿的衣服并不算时兴,打着补丁,可是体格健壮,口音像是中原的。
“来看看朋友。”甄怀仁随口一句,就往外走。
“朋友?”那人语带不屑“睡婊子吧?”
甄怀仁皱皱眉头,却没有理会,向克藩也没吭声。
“你们这种人,兜里有俩臭钱,净糟蹋人。”那人却没有住嘴“那娘们就是让你们逼死的,还有脸来。”
甄怀仁一愣,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对方“是女家死了?”
苦力看甄怀仁那模样不由戒备“你以为是瘫子?不晓得祸害活千年?”
甄怀仁默然。
“大半夜,说什么呢?”正在这时,院里走出来一个人拉住苦力“一会还要赶工呢,快回去。”
甄怀仁听声您耳熟,一看,正是给自己牵线搭桥的一块钱,看看苦力,往巷口走去。
一来一回,耽误了大半夜,甄怀仁只好开车将向克藩送回酒店“你放心,给我点时间,我带你去最好的。”临走甄怀仁向郁闷的袁克藩保证。
“行。”袁克藩自然是故意将军,如今甄怀仁羞刀难入窍,他当然如愿以偿。
正说着,一辆轿车停到了甄怀仁车后,赵怡安从车里走了下来。看到甄怀仁二人有些意外,当然对向克藩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显然没有女人心甘情愿将自己男人往外推,哪怕知道是交际应酬,逢场作戏“霍姐,您慢点。”
甄怀仁看赵怡安在,就不好不下车。恰好听到这句,顺着后车车内灯光看去,一位面容精致的女人坐在车里,正侧身和赵怡安挥手。
向克藩轻咳一声,朝甄怀仁挤挤眼。
甄怀仁没吭声,目送女人的座车离开。
“这位谁啊?”向克藩待赵怡安走过来,故意问“派头不小。”
赵怡安权当没听到和甄怀仁打招呼,显然十分提防。
甄怀仁和向克藩两口子简单聊了几句,就找借口告辞。只是并没有回家,而是原路返回,来到了秦淮河边。
“这都入冬了,谁会闲得没事来这挨冻。”女人心有灵犀的出现在甄怀仁掐灭的第二根烟之后。躺在甄怀仁怀里慵懒的解释“有相好的直接就上门了,没有的,熬过这个冬天再说。”
甄怀仁大开眼界“你家隔壁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我上次看人挺‘结实’的。”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女人有些落寞“上月她男人半夜醒了,听到动静以为遭了贼,结果就放火求救。左邻右舍就全都来了。”
甄怀仁一听却不以为然。那动静怎么样,是个成人就能听出来。况且他家什么状况那男人能不知道?
“……人当晚就上吊了,男的没办法,只好赔了一笔钱。听说不老少呢。”果然女人的说法,印证了甄怀仁的猜测。这世上,最狠的是人心“以后记得给老子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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