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英和姜福之被传到大堂上是早有意料，可在大堂上看到林文慧还是很吃了一惊。
想不到姜丽娘竟是那般的……恶毒，连林文慧也告上了，不知又给她安了个什么罪名？
刚被传到衙门里的时候林文慧很是惊慌失措的，她害怕是因为郑家的事。
林文英和姜福之这几日一心筹划着把姜丽娘母女赶出姜家去，没注意到郑家的事。
林文慧不同，自从柳煜把柳昊和那个包袱留在了林家，她便派了柳煜送过来的一个机灵丫头悄悄地留心着郑家。
就在前日，郑家上上下下百来口人已被悄悄软禁在郑府里了，除了几个出来买米买菜的下人，其余的人都不许外出。
其实就是出来买米买菜的下人也有人跟着，不敢和别人多说几句话。
郑家一定发生什么大事了，柳煜肯定也牵扯在里面。
柳昊在林家已经住了快半个月了，柳煜一次都没来看过儿子。
那个包袱沉甸甸的，里面是些什么东西呢，会不会连累到林家……
林文慧害怕极了，每天都梦见自己和香梅、五娘、题儿被下大狱的情景。
她好几次想打开包袱看看到底是什么……甚至打算着要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就悄悄地拿到远远的地方去扔了。
五娘道：“柳大人是正人君子，怎会因郑家的事连累我们？包袱里应该是些金银等物，上面又没刻着郑家二字，有何害怕的？”
“怕就怕柳大人为了郑家不顾一切，哪怕是连累他人……”林文慧讷讷道。
“娘，您认为柳大人为何要把柳昊放在乐安胡同？他真的是没地方可以安置柳昊了吗？柳昊都在我们家了，柳大人只会竭力保住林家，绝不会连累林家。”五娘有些啼笑皆非。
古代的女子是很“淑女”，可见识真的不够广，有时挺简单的道理也看不透。
得知是被姜丽娘告上了公堂，林文慧一点都没恼怒，反而暗暗地松了口气。
谷于桐三旬左右的年纪，身材微丰，面容和善，有些近视，总是眯着眼睛看人。
姜丽娘和王嫣然跪在堂上，见林文英、姜福之和林文慧都被传到了大堂，不由得暗暗得意。
青天大老爷，等会您要是把林文慧的宅子和铺面判给了我，我一定给您做个大大的“为民做主”的匾额，敲锣打鼓地给您送来。
可是，等等，不对，老太太呢？
老太太为何还不来，她可是重量级的人物，打赢官司就全靠她了……
老太太呢？我亲亲的娘呢？在哪里？
“青天大老爷，我娘呢？为何我娘没来？”姜丽娘扑闪着眼睛，着急之余，还不忘对官老爷丢几个秋波。
只可惜，官老爷有些近视，没看清楚。
“对呀，姜老太太可是原告重要的人证，为何没把她带来？”谷于桐道，“赶紧把人证姜老太太带来，我好问清案情，合理判案。”
既然告的是忤逆长辈之罪，那个被忤逆的长辈说的话，应该是最能证明谁有罪的吧？
不过，这种小案子既无什么油水，又显示不了政绩。
谷于桐只想快刀斩乱麻，三下五除二赶快审完，然后找个由头把林文慧单独留下来，问问有关郑家的事……要是能问出什么蛛丝马迹来，禀告到鲁公公那儿……会升个什么官呢？
要不是姜丽娘告状时说林文慧骗了郑家，得了郑家的一个宅院，两个铺面，堂堂的京城令怎会亲自来审这个小小的忤逆案？
“禀告大人，姜老太太发了失心疯，无法带来作证。”一个衙役上前回禀道。
“什么？”姜丽娘母女大吃一惊。
林文慧也是吃惊地向林文英看去。
林文英对着林文慧微微地点点头，示意她不要慌张。
“禀告大老爷，关于婆婆得失心疯的事民妇有话要说。”林文英上前跪下，抹泪道。
“讲！”
“大老爷啊，求您明断呀！”林文英泪如雨下，“民妇夫妻二人奉养婆婆有十几年了，婆婆一直好好的。自从姜丽娘母女住到民妇家之后，不断挑拨民妇和夫君的关系，搞得家宅不宁，吵闹不休。”
“婆婆开始蒙在鼓里，今天早晨得知了真相，气得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得了失心疯，连人都认不得了，见谁都又打又咬，尤其见到姜丽娘母女更是疯得厉害。民妇又气又急之下，便要姜丽娘母女离开了姜家。”
“官老爷，您瞧，我这脸上，耳朵上便是为了拦住婆婆，让姜丽娘母女安全离开被婆婆打的，咬的。”林文英把伤痕指给谷老爷看。
谷于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点点头，道：“来人呀，带林文英下去验伤。”
“青天大老爷，不是这样的……”姜丽娘没等谷老爷发话便急得大喊起来，“林文英胡言乱语，我娘她根本没有疯，你可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啊！”
“这个么，当然不能听被告林文英的一面之词，本老爷断案向来讲究的是人证物证齐全。”谷大老爷道，“来人呀，传一干人证到堂。”
姜家的几个丫环在阿紫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几个街坊邻居也走了进来。
“姜老太太究竟是何情况，你等是姜家的丫环，应该知道详细情形，从实说来，若有隐瞒，严惩不怠！”谷于桐先问姜家的丫环。
“启禀大老爷，奴婢是我们奶奶的贴身大丫环，今日早晨跟着奶奶去给老太太请安，所有的事情奴婢从头到尾都瞧得清清楚楚。”阿紫上前跪下，磕了一个头，声音清脆，吐词清楚地道。
这丫头不错，态度落落大方，说话清清楚楚，比一般的大户人家的女子还要强许多。
最恨那些扭扭捏捏，说话像蚊子哼的女子了，问句话半天不答，就是回答了，也是声音小小的，含含糊糊的，半日也听不清楚。
谷于桐不由得赞赏地点点头，声音都柔和了许多：“从实讲来，不得隐瞒！”
“是！”阿紫又磕了一个头，正要说话，王嫣然突然尖叫一声，冲上前来，劈手拉住阿紫的头发，便扇阿紫的脸：“你个贱婢，你是林文英的人，当然向着她说话，我打死你个贱婢！”
王嫣然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暴虐了，从阿紫一进来，王嫣然就恶狠狠地盯着她了。
对阿紫，这个竟敢挑战自己权威的婢女，王嫣然是咬牙切齿地恨，做梦都想痛打她一顿，以证明自己作为主子的优越感。
阿紫猝不及防，被王嫣然抓住了头发，扇了一耳光，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却没叫喊，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谷大老爷。
“住手！来人呀，把喧哗公堂的王嫣然拉下去，掌嘴三下，以儆效尤。”谷于桐一拍惊堂木，呵斥道。
姜丽娘赶紧上前求情。
“女不教，母之过，这么说来，你是要代女受罚咯？”谷于桐冷笑道。
“……”姜丽娘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王嫣然哭爹叫娘地被拉下去掌嘴。
阿紫略理了理头发，跪禀道：“……五年前姑奶奶和表姑娘来到姜家，开始还好，后来不知为何总撺掇着老太太休了我们奶奶。”
“老太太没答应，姑奶奶就挑拨我们奶奶和大爷的关系，搞得姜家日日吵闹不休。”
“今日清晨，我们奶奶去给老太太请安，姑奶奶也在，一些家长里短的话一对质，老太太便得知了真相。老人家禁不住气，当即昏了过去，醒来后便认不得人了，奴婢的耳朵便是老太太咬的……”
阿紫也被带了下去验伤。
“姜福之，姜丽娘可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说？”谷于桐问一直没吭声的姜福之道。
“启禀大老爷，姜丽娘实则是父亲续娶母亲时带过来的，和我既不同父，也不同母。”姜福之诚惶诚恐地回禀道。
“我就说嘛，你怎么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谷于桐抚抚下颌，道，“如此，你却是个厚道人，赡养继母原是应该，但能供养继母女儿母女二人五年，也算是个君子了。”
“谢大老爷夸奖。”姜福之磕头道。
“各位街坊，姜家的丫环阿紫及姜福之所说你等可知情？是否属实？”谷于桐问道。
“启禀大老爷，那姜家大爷和姜娘子是否嫡亲兄妹小民等并不知情，但姜娘子母女在姜家住了五年却是实情。”
“那姜家是否因姜丽娘的挑拨而吵闹不休？”
“那姜家的确时常吵闹。小民孙儿和姜家大爷的大儿子姜奕同在学堂读书，孙儿时常告诉小民，姜奕因家里争吵，弟弟妹妹吓得直哭，要留在家里安抚弟弟妹妹而迟到被先生惩罚。先生还道若是再时常迟到便不用再去上学了。”
“那姜家是否因姜丽娘挑拨而吵闹的？”
“这个小民未亲眼看见，不敢妄言。不过姜家娘子还未住进姜家之前，姜家上上下下一团和气，从未吵闹过。”
一听街坊邻居的话，姜丽娘大急，脸都白了。
有心辩解几句，但被掌了嘴的王嫣然红肿得如馒头一般的脸又让她不敢贸然开口。
“你等在姜家几年了，平日里服侍谁？丫环阿紫的话是否属实？”谷于桐又问带上来的四个姜家的丫环道。
“回禀大老爷，奴婢等都是服侍老太太、姑奶奶和表姑娘的丫环，有的在姜家已五年，有的两三年……”
“且慢，你们姜家有多少丫环？”谷于桐问姜福之道。
“一共七个。阿紫服侍小民的妻子文英及小民，两个丫环照管小民的三个儿女，这四个丫环是服侍母亲和妹妹母女的。”姜福之回答道。
“你儿女多大了？”
“大儿子十二岁，小儿子六岁，最小的女儿四岁。”
“唔……”谷于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可是……”王嫣然急道，姜丽娘赶紧把她一拉，示意她看大老爷的脸色。
王嫣然咬着唇低下头，却又不小心碰到了痛处，疼得倒吸了口冷气。
“你等既是姜老太太和姜丽娘母女身边的丫环，那么便说说，姜家到底是何情形。”谷于桐又转回去问那四个丫环。
“启禀大老爷，奴婢等在老太太和姑奶奶、表姑娘身边服侍，的确常听到姑奶奶撺掇老太太休了大奶奶。”
“老太太不允，姑奶奶和表姑娘便常在老太太旁唠叨大奶奶的不是，说大爷什么都顾着大奶奶，大奶奶却对大爷不好，挑拨大奶奶和大爷的关系，使得家里时常吵闹。”
把姜丽娘母女赶出姜家后，林文英就把姜家上上下下的人都交代了一遍，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其实根本不用林文英交代，姜家的下人没有一个不想赶走姜丽娘母女的。
“姜丽娘你还有何话可说？”谷于桐问道。
“青天大老爷，这些人都是和林文英一伙的，他们说的话根本不可信，民妇的母亲根本没有得失心疯，只要把她老人家请来就什么都清楚了。”姜丽娘冷笑道。
这时，林文英和阿紫验伤回来了，衙役禀告两人伤痕的确是被人打伤及咬伤的。
“启禀大老爷，小民的母亲一发疯，小民立马请了大夫给她治病，您可以问问大夫便知母亲是真疯还是假疯。”姜福之道。
“来人，把给姜老太太看病的大夫叫上来。”谷于桐命令道。
大夫还在姜家给姜老太太看着病，衙役快马加鞭才把大夫带来。
“启禀大老爷，姜家老太太的确发了疯。她脉息不稳，情绪起伏较大，还口吐涎沫，两眼上翻，嘴里只念叨着杀人。小民在几个婆子的帮助下给她灌进了一些汤药，如今才安静了一些。”一把胡子的大夫回禀道。
姜丽娘和王嫣然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老太太真的疯了吗？难怪今天早晨那么……剽悍，那么暴躁！可是她是怎么疯的？
林文英和姜福之对视了一眼，心里均长舒了一口气。
那药起效用了……老太太每晚临睡前要喝一杯人乳，哪怕姜恬、姜宇没吃的也不能断了她的。
姜恬断奶以后，姜福之到处给老太太找人乳。
即便这样，老太太还是不满意，念叨着姜家要自己养个乳娘，专门给她供应奶水。
昨晚的人乳里林文英放了点点药进去，为了掩盖药味，又多放了一勺蜂蜜。
老太太嫌甜了些，要倒了，还是姜丽娘劝老太太喝下去的。
姜丽娘可盼着老太太长命百岁了。
见姜丽娘和王嫣然还是一脸的不服，谷于桐道：“如此，那我来问你，姜丽娘，你状告林文英夫妇忤逆母亲，林文慧一旁撺掇，有何物证、人证？”
“青天大老爷，这人证便是民妇母女二人，这物证么……便是这几个包袱。”姜丽娘咬牙回答道。
“这几个包袱怎么做物证？”谷于桐不由得有些好笑。
“青天大老爷有所不知，民妇母亲最是疼爱民妇，民妇母亲是因为见民妇被哥嫂赶出家门，衣食无着落才气急发疯的。这几个包袱便是哥嫂赶民妇出门的证据。”
“启禀大老爷，民妇知道姜丽娘母女孤儿寡母的，若是就这样出姜家的门将无法生活，已在包袱里放了银两若干及一张房契，不信，大老爷可打开一看。”林文英道。
有衙役当场打开了包袱，里面除了衣物之外，的确有十两纹银及一张房契。
林文英刚搬到京城的时候，因银钱不凑手，以极低的价钱买下了一个两进的小院子。
开始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后来才知那个院子里的女主人刚上吊身亡，无人敢住，才以极低的价钱出售的。
林文英也不敢住，可卖给别人吧又不忍心，只好任院子空着。
为这事林文英被老太太责骂了好多年。
姜丽娘也是知道这事的，那个院子怎能住人？这不是明摆着在坑妹吗？
姜丽娘面色苍白，嗫嚅着嘴唇还想说几句，可谷于桐不容她再说什么，已经判决道：“案情已经真相大白，姜丽娘犯了口舌之罪，又不服被哥嫂分开另住，于是诬告哥嫂忤逆，还牵扯上了林文英的妹妹林文慧，本令判决，二十板子，立即执行……”
“冤枉啊……”姜丽娘哭天喊地被拉了下去，王嫣然仇恨地看了林文英、林文慧等人一眼，也哭喊着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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