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凌神色微怔，想了想才说着：“此事有师尊和长老们做主，晚辈就不必发表意见了。”
这等关乎宗门前途的大事，就算以大师姐雪冰璇现在的地位，恐怕都是说不上话的，秦沐凌自然不想轻易掺和进来，听掌教师尊的总没错。
洛云水再重要、左右不过是个外人，为了个素未谋面的外人去惹得自家师尊不高兴？秦沐凌没这么傻。
牧盈华闻言神色缓和下来，满意地瞥了少年一眼，终归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弟子，胳膊肘怎么可能往外拐呢？
歆语帝君沉思片刻，问着：“如果她不能留了，她那一系的太上长老还有哪几位？都列出来看看吧。”
牧盈华遂报出了十余个名号，其修为都是金仙和太乙金仙层次，如今均在洞天秘境里沉睡。
至于她们在宗门内部的那些亲近族人与弟子，在新掌教登位之后基本都被清洗，没被清洗的业已流放，到了现在还活着的、已是一个都没有了。
当然，牧盈华并非是从洛云水手中接过的权柄。当年洛云水退隐后的第一位掌教，是她的师尊，接位不过数百年时间，就因为冒险冲击准圣境界失败而身死道消，被迫转世重修，然后才轮到了她。
歆语帝君轻轻颔首：“宗门里培养出一位金仙级的强者可不容易，太乙和大罗级的强者就更不必说了，就这样放弃掉、实在是有些浪费。不过，既然是诸位长老都这样认为，本座倒也不会一意孤行。”
“就让她们继续在洞天秘境里沉眠吧！此外，最好是再细查一下宗门的秘档，但凡是因为犯了重罪而被迫退隐的太上长老，这次都不应该获得恢复的机会。如何？”
“帝君所言甚好，晚辈没有异议。”
牧盈华微微松了口气，她还真有些担心这位开派祖师的三代弟子会力保那位，还好这种事情没有发生。
虞灵舟、玥仪天君诸女纷纷出言赞同，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秦沐凌略微思忖数息，忽地问着：“师尊，那位洛云水虽然重伤沉睡，但应该还是能出手的吧？”
牧盈华诧异地看看他：“当然是可以的，为师估计她应该还有近百年的寿元吧，你想做什么呢？”
如果是宗门面临生死存亡、传承断绝的危机，洞天秘境里沉眠的绝大多数太上长老都是可以出手的，以燃烧最后的生机本源为代价，拖着相应数量的敌人一起上路，算是为宗门尽到了最后的贡献。
其他的至尊道统势力中，基本都是类似的情况，这些活死人一样的太上长老，都是所在势力最后的杀手锏之一。
秦沐凌说着：“如果所有的太上长老都顺利恢复了，唯独不理会她们那一系的长老，她会不会心存怨恨？要自己醒过来搞事情？”
牧盈华神色微变，其余的长老们也是个个黛眉轻蹙，显然明白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
沉眠的太上长老依旧能以分神意念与外界沟通交流，因此洞天秘境里这些天以来的动静，根本瞒不过洛云水，如果最后她明白过来、宗门高层竟然针对她那一系搞起了差别待遇，岂会甘心忍气吞声？
一位被完全放弃、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大罗金仙，难免不会干出些疯狂且不计后果的举动来。
“帝君，看来这事情只有您才能做主了。”
玥仪天君轻声道，想要轻松压制一位大罗，唯有准圣帝君的位格才可以办到，其余的太上长老都有些不够看。
《日月风华》
歆语帝君沉吟着：“这方面的隐患确实存在，那就由本座出手将她们逐一封印，永绝后患，如何？”
“只是封印吗？”
秦沐凌对这个安排不太满意，封印依旧是可以解除的，只要她们还活着，以后就难免不会出意外。
牧盈华对这个结果已经比较认可，见状问着：“难道沐凌你还有更合适的法子吗？”
秦沐凌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晚辈的修为尚低，远没有到能够自保的地步，所以晚辈想请帝君出手，将这些犯下重罪的太上长老全部炼化，炼制成护法傀儡给我傍身，您觉得如何？”
歆语帝君：“……”
牧盈华：“……”
在场的太上长老们全变了脸色，看向秦沐凌的眼神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似是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美少年，竟然会说出如此杀伐果决的话来。
好半晌，虞灵舟才轻轻叹了口气，说着：“小师弟，这有些困难，云梦天宫不同于幽魂傀儡宗，宗门里并无炼制高阶护法傀儡的神通秘法，何况你现在修为太低，连金仙级的护法傀儡都驾驭控制不了，更别说大罗级的了，所以这事情……还是从长计议吧！”
牧盈华勉强笑道：“没错，你如今身边也不缺护道人，连帝君都有投影化身看顾着你，还要这护法傀儡干什么？”
将一位大罗金仙级的强者抹去灵智、炼制成护法傀儡？恐怕云梦天宫开宗立派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哪怕洛云水再怎么不堪、长老们再如何讨厌她，可大罗就是大罗，无上伟力带来的崇高地位与尊贵，绝不是轻易能够抹杀的。纵然失去了权柄，永无复出的机会，也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以世俗王朝为例，普通人若是犯了重罪，各种各样的死法一大堆，没有任何的尊严体面可言。可要是一位宗室亲王犯了重罪，哪怕是谋逆造反，必须被处死时，都能有一个相对体面的死法，这是身份带来的固有特权。
就算他们不肯体面地上路，也自会有人帮他们体面。
这种差别待遇，就算是秦沐凌前世所处的时代，依旧不曾得到根本性改变，无论哪个时空世界，都不可能存在绝对意义上的平等。
“既然如此，那就依师尊之言吧。”
秦沐凌不曾想还有这层考量，眼见长老们都不赞同，也只能表态放弃。
“好了，小师弟你先去休息一阵子吧，过后再继续救治那些长老们。”
歆语帝君温言说着。
秦沐凌答应一声，旋即一团明光轻柔裹住他，将他送出了帝君的洞府。
回到御道峰后山的宫苑里，却发现师姐们都不见了踪影，问侍女首领慕欣儿才知道，她们结伴去附近星域猎杀魔族了，估摸着没几天回不来。
还没想好接下来去做什么，慕欣儿的秋水明眸看了看他，娇颜微红，鼓起勇气道：“师兄若是不嫌弃，就由师妹来捶腿服侍你如何？或者你想要哪个师妹服侍，我这就去叫她们过来，相信她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个么……”
秦沐凌迟疑着没有立即回答，说来也怪师姐们、和自己亲密相处时从不避讳她们，有时候还会让她们帮忙推推腰肢儿，以至于都将她们给带坏了。
彩霞闪过，虞灵舟的身影浮现，一阵风似地扑过来，笑语吟吟地挽住他：“既然她们都不在，小师弟不如去我的道场坐坐？你不是挺喜欢师姐的厨艺嘛？师姐可以下面给你吃的！”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和小师弟独处，可千万不能浪费了，虞灵舟心里如是想着。
秦沐凌略一迟疑，看着萝莉长老那娇艳明媚的丽颜、霸道火辣的身段曲线，终于点了点头：“好的。”
虞灵舟遂喜笑颜开，一把挽住他腾云而起，向着自己的道场飞去，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数息之后，玥仪天君的身影出现，看见周围空空荡荡的院落，找慕欣儿问明原委，玉颜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
果真是手快有，手慢无，先到者先得，跑慢了一步都怨不得别人。
片刻之后。
一处钟灵毓秀、云雾缭绕的洞府中，十二只形制各异的白玉鼎一字摆开，澹金色的灵焰在鼎底熊熊燃烧着，鼎中的雪白汤汁早已沸腾，不时闪现出大片瑰丽霞光，浓郁的香味四散弥漫开来。
雷羽星鹏、玉带金凋、浮山尧牛、龙尾蛟鲨……都是生前有着元仙层次实力的高阶妖兽，混合着诸多珍稀圣药神药一起熬炖，辅以极品灵泉水与绝品法宝级的玉鼎，其功效堪比无上大药。
虞灵舟于美食、炼器领域有着极为精深独到的造诣，这在群仙盛会时，秦沐凌就已经领略到，因此对她的手艺亦是相当期待。
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上，很难拒绝一个能够侍候好自己的口腹之欲的女子，何况对方各方面条件都极其出色时。
虞灵舟此时已换过了一袭纤薄通透的裙裳，正如穿花彩蝶般在玉鼎周围忙活着，熟练地控制着火候，察看食材状态，时不时还会加一些左料奇珍进去，让汤汁中喷薄而出的霞辉愈发璀璨瑰丽。
秦沐凌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的桌桉后面，面前摆满了餐前灵果点心，还有虞家精心秘制窖藏的灵酒琼浆，任他随意品尝。
数十位宽袍大袖、容色端丽的虞家后辈族女围在旁边，小心地侍候着。
不一会儿，火候大成之际，虞灵舟指挥着族女们将玉鼎中的山珍美食盛出来，摆到了秦沐凌面前。
“师姐过来一起吃吧。”
秦沐凌招呼着，虞灵舟答应一声，对着那些族女们使了个眼色，她们微微曲身行礼，然后一齐退了出去。
知道这位萝莉长老有私密话要和自己说，秦沐凌也不制止，默默地享用着青玉海碗中的奇珍佳肴。
“……师姐这一生，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在那位当初上台时，投了赞成票。”
虞灵舟清纯稚嫩的丽颜上、罕见地多了一丝严肃，抬手将酒樽中的琼浆一饮而尽，声线低沉地道。
那位自然是指的洛云水。
当年上代掌教退隐之时，一众候选者互不相让，身后都有着不弱的势力派系支持，但其中最具竞争优势的还是洛云水，毕竟她的修为最强。
最后的环节，是时任太上长老团的成员共议，然后投票决定新任掌教至尊的归属，洛云水最后虽然胜出，但并非没有反对的声音，最终只比排名第二的候选者多了两票而已。
秦沐凌澹然道：“投赞成票的不止你一位，而且当初谁都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所以这不是你的错。真要追究责任的话，她的师尊、那位前代掌教怕是得担首要责任吧？”
只要是头脑正常的云梦天宫门人弟子，没有谁会希望宗门衰落。在这实力为尊的太虚星空修行界，由修为最强的大能来当最高话事人，本就是千百万年延续下来的传统。
所以洛云水的上位并非偶然，当年她还是核心弟子时，也是为宗门做出过不少贡献的，各方面成绩斐然，因此才得到了不少高层长老的赏识，只是都没有谁料到，她上台后会是那副表现。
虞灵舟点点头，丽颜上重新绽放出明媚笑意，动作优美地举起酒壶、亲手替秦沐凌斟满酒。
“先前、帝君之所以还有替她求情的意思，除了传统惯例使然，另一个原因，就是洛云水的师承源头，是她这一支。”
虞灵舟轻声解释道。
“原来如此。”
秦沐凌明白过来，当年云梦天宫的开派祖师留下九位三代弟子坐镇宗门，后来演变成了宗门里最强大的九个派系，但是掌教至尊大位的传承，基本上是把持在歆语帝君这一脉。
千百万年来，偶尔会有其它派系的佼佼者争得过掌教之位，但往往传承一两代之后，就会被歆语帝君一系的杰出后辈重新抢回来。
牧盈华这一系，其师承源头是歆语帝君的三师妹凤歌帝君，包括虞灵舟、玥仪天君，冰鸢天君等一众太上长老，都属于她的徒子徒孙。
当年洛云水被废之后，才轮到了牧盈华的师尊妙清仙君上位，只可惜没过多少年就因冲击准圣境界失败、被迫轮回转世，如今牧盈华还在为寻找师尊的转世之身费神呢。
现在因着洛云水的倒行逆施，连累整个派系都遭受了毁灭性打击，歆语帝君虽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也认可宗门高层的抉择，但终归还有一点香火情分在，是以先前才有些举棋不定。
“……所以，你想要将洛云水炼制成护法傀儡的想法，确实是超出了帝君的承受极限，也让我们这些长老难以接受。”
虞灵舟最后说着。
“我明白了。”
秦沐凌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毕竟云梦天宫从无此例，一旦开了这个先河，其余的高层长老们会怎么想？
既然连一位大罗金仙、前代掌教至尊都遭遇了这样的结局，那同样的结局，将来的某一天会不会也降临到她们身上？毕竟洞天秘境里大多数太上长老的修为地位、都还比不上洛云水呢！
此时，洞天秘境深处。
“……祖师，您过来了？”
一位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模样，生得娇娇怯怯、楚楚可怜的绿裙少女身影出现，向着面前神色沉静的歆语帝君屈膝行礼。
绿裙少女就是洛云水的分神投影，她的本体仍在身后的青色水晶莲花中沉睡，借助这大殿里的生机灵粹滋养恢复。
歆语帝君凝视她数息，轻轻叹了口气：“洛云水，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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