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星月点缀着海面上那片天空。
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可风卷浪涌间，却带出一波波窒息沉闷感。
沈心坐在沙滩上，靠在秦唯寂怀里，怔怔看着天上那片星星。
鲛人族长同秦唯寂显然早已经谈好了合作，而秦唯寂霸道，没得到丹元便不会帮忙破阵。
这样生死存亡的时候，鲛人族长自然也不会再多讲条件，所以他只是笑笑，“老朽相信神君同神女必不会食言，这东海万千生灵，老朽便托付给神女了。”
沈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秦唯寂没有说错，牺牲总是要有的，她也的确很需要那颗丹元。
可沈心还是不忍心亲眼见他取出丹元的画面。
而且，听完鲛人族长说的破阵之法，沈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偏偏一时间又想不出来。
鲛人族长摇头笑道：“神女也不必多想，老朽活了这许多岁月，早已是活够了，就算今日不取出这丹元，也不会多活太久，能为东海而死，反倒是死得其所，亦是老朽责任所在。”
谁能猜到不久前，他们还在东海之上大打出手剑拔弩张呢。
沈心轻抿唇，还是开口为自己之前做过的事道歉，“之前抢夺鲛珠的事，对不起。”
她那时候一心要让秦唯寂信任她爱上她，一心要秦唯寂为她成魔，并未多想其他。
当然，她也没有觉得在这种强者为尊的世界，她夺一颗鲛珠有什么大不了，反倒觉得反派大魔头就该那么霸道。
秦唯寂偏头安静看她。
鲛人族长则是长叹一声，“神女言重，如今瞧来这也乃天意所在，兜兜转转，它早晚都该是属于你的东西。”
说完话后，秦唯寂便带着沈心出了海，回了岸边。
至于丹元，只让鲛人族长取出丹元后再着人送上来。
此刻，他轻环沈心在怀，同她一道看向夜空。
安静了好一会儿，沈心才叹道：“看来看去，也没看出这些星星和海里那些星星有什么不同。”
哪怕秦唯寂指着星星教她认了，她现在一眼看去，也看不出哪颗星星是哪颗。
秦唯寂笑了声，问她，“那斗数之主认得是哪颗吗？”
沈心忙点头，“不就是最亮最大的那颗吗？”
说完她脸颊轻鼓，又噘嘴，“可是也没看到呀。”
天上星星很多，可以说是星云密布，然而她没看到他指给她看的那颗斗数之主，这天上所有星星似乎都差不多。
他笑了，“没看到就对了，说明的确是将这颗星星记下了。”
“什么叫没看到就对了？”
沈心更加疑惑，他轻抚着她的头发，解释道：“逆杀阵开启，逆杀紫薇大亮，紫薇正宫被压，自然就暗淡下去。”
他说话时，抬眸望着那片星空，暗红的眼眸染了星光，竟也亮得灼人。
沈心看着他，慢吞吞眨了下眼，恍然大悟，“难怪鲛人族长说破阵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要毁去逆杀紫薇。”
她重新转头看向天空，依然找不到那颗暗淡的斗数之主，“毁掉那颗逆杀紫薇，便是毁了逆杀阵的阵眼，那阵法自然不攻而破，紫薇正宫也就会重新亮起来，对不对？”
秦唯寂唇角动了动，撩出温柔的笑来，“乖乖真聪明。”
见自己猜对了，沈心又担忧起来，“可那阵法只要是寻常生灵靠近就会被吞噬，要毁掉逆杀紫薇先得入阵去，真的没有危险吗？”
他挑眉，敲了下她的额头，“怎么，我是什么寻常生灵吗？”
沈心捂住额头，“对对对，你是魔尊，是魔神大人，你不是什么寻常生灵，你是特别生灵。”
秦唯寂也不同她贫嘴，反而再次看向天空，忽然又问她，“乖乖想看烟花吗？”
“？”
沈心，“又看烟花？”
她扯扯嘴角，“还是不要了吧，这东海可经不起你烧。”
他笑，“天罚之火随我意动，我让它烧的东西它才会烧，我若让它不许烧，它便只能做烟花。”
沈心睁大眼，“这么牛逼？”
秦唯寂没回答，抬手一挥，沈心便见一道火光直冲天际。
就像之前在白塔寺般，几乎是瞬间，夜空被烧成一片火红。
这火光倒映海面，蔚蓝海洋顷刻被渲染成燃烧的火海。
火光在天空散开，如散落的流星坠海，海面波浪也成了金红色，一浪翻过一浪，翻涌着灿烂的星光。
天空和海面，都成了灿烂的火红。
天空和海面，都有星星在交相闪烁。
相比白塔寺那场‘烟花’，这场烟花当真是美得让人晕眩。
沈心坐直身，目不转睛的看着这片美景，“真的很厉害啊……”
这火也太厉害了，可杀人无形，可吞噬天雷，还可以当成烟花玩。
她眼也不眨的看着‘烟花’，他则看着她。
她也似映在金红色的火光中，长睫镀上浅浅的光，轻眨间，便像是有星星一闪一闪，美得精致动人。
他低头，亲亲她的额边，“喜欢吗？”
沈心点头，“喜欢，太喜欢了。”
她说着，回头看向他，便看到他眼底闪烁的光华，他一直在看着她，目光极温暖。
连他眼底的血色，都成了最炙烈的温柔。
心脏像是忽然被那炙烈烫到，眼眶莫名有些酸，她忍不住开口，“秦唯寂，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不对？”
“当然。”
他只是笑，说话间一下下轻抚她后脑勺的头发，“我不是，对乖乖发过誓吗？”
他的眼神总是很坚定，带着让她心安的力量。
让她无法不信任她，让她觉得，他说的话一定都是真的。
她弯唇，用力点头，“也是，你对我发过誓的。”
正说着，海面上空传来厉兽嘶吼，沈心转头，便见刚才还在孜孜不倦放烟花的天罚火忽然钻进云层，遇风化形般，化作了火龙模样。
就像它之前吞噬天雷时的形状，而这次，它化形之后却是俯冲而下，直入东海。
沈心诧异，见它张开大嘴，将东海之水猛灌入口中，重新腾飞上天。
她茫然，“它在干嘛呀？”
话刚落，火龙怒吼一声，刚灌进口中的水全喷了出来。
那些水在遇到空气的瞬间凝结成霜，再慢慢飘洒而下，就如同方才的烟花一样洒落整个海面以及海边。
沈心抬手，眼睁睁看着一片雪花飘落掌心，然后在她掌心融化成水。
再抬头时，刚才还火光绚烂天海间，如今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很快，岸边沙滩就覆上了层薄薄的雪。
她怔怔的看了会儿，才转头看秦唯寂，“这叫人工降雪吗？”
他挑眉，“不喜欢雪吗？”
沈心摇头，“不是，喜欢啊，就是觉得太特别了。”
他默了默，忽然轻声道：“雷劫之后我有了力量，因为太想你，所以捏了个雪人，它陪了我很多年。”
这事儿沈心自然已经知道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一时微愣。
他看着纷扬的雪，语气寻常，“每次它陪着我看雪时，我都会想，若陪在我身边的不是雪人，而是真正的你多好。”
沈心目光轻闪，他浅笑，“我等这一日，等了许久。”
话音落，一抹冰凉落进他后颈。
他眉梢微动，看回她，她正将一小团雪塞进他衣裳中。
秦唯寂见状蹙眉，“做什么？”
沈心动作顿了顿，忽然噘嘴，“你这反应太平淡了吧？”
秦唯寂也难得茫然，沈心无奈，“这么冷的雪塞进你脖子里，正常情况下来说，你不该被冻得哇哇大叫吗？”
秦唯寂，“？”
她觉得，他是会哇哇大叫的人吗？
何况，这点冷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沈心又道：“然后呢，你就会抓起一团雪报复我，我就会跳起来躲开，这才是正常剧情嘛。”
秦唯寂恍然，“乖乖想跟我打雪仗？”
沈心，“？”
跟这种人打雪仗，应该也是没什么意思的。
她抿紧唇，忽然飞快的捏起一团雪砸在他面上，然后跳起来飞快跑开，叉着腰笑盈盈看他，“你敢吗？”
秦唯寂好笑的偏了下头，站起身来，神色纵容，“好啊。”
沈心此刻同他距离差不多十步远，闻言目光闪烁，俯身捏了一团雪，“那就来呀。”
说完抬手一扔，那雪团就精准的砸了他脸上，碎成雪花。
秦唯寂站着一动不动，只抬手，指腹轻抹过自己脸颊。
沈心，“？”
她无语，重新叉腰瞪他，“不是，打雪仗呢，不是我单方面打你，你得躲知道吗？”
他动作顿了顿，无奈点头，“好。”
“那我来咯，你小心点。”
沈心得意的笑，弯腰捏雪，朝着他用力丢过去。
秦唯寂只微侧身，轻松避开。
沈心瞪大眼，不信邪的继续捡雪继续丢，可不管她怎么丢，他几乎都只是微偏头侧身，便能躲开。
“我就不信我今天砸不到你？”
沈心气呼呼的，揉了超级大的雪团子，一边大声威胁他，“我告诉你，我这次一定能砸到你，你最好躲快点躲远点！”
碎雪漫天一片白，而她是生命盎然的那抹青绿。
喜眉笑眼，让人也不由得随着她的开心而开心，融化了冰雪霜寒。
这是他痴念了多年了画面。
想她在他身边，笑着陪他看一场烟火，看一场雪。
就好像他亲自陪她走过了漫长人生岁月，从灿烂的年少到归于沉寂，可其实她怎样都很好看，哪怕白落满头，也定是最耀眼夺目的那一个。
他出神间，那团超大的雪精准的砸在了他的身上。
凶巴巴的声音隔着风雪传来，“秦唯寂你又不躲？”
沈心看着不远处那抹几乎融入雪中的银白身影，“这次换你来砸我，我来躲。”
秦唯寂挑眉，“我来砸？”
沈心点头，“对啊，让我告诉你，什么才叫打雪仗！”
秦唯寂抿唇，摇头，“可我不舍得。”
沈心手叉着腰，不满得很，“你这意思我一定会被你打中了，你别这么看不起人好不好？”
秦唯寂默了默，再次无奈点头，“好。”
他俯身，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捏出雪团，抬眸看她时眼眸带笑，“乖乖可得跑快点。”
沈心“切”了声，“放心，我绝对不……”
话还没说完，一颗雪团子“砰”一下砸中了她额头。
沈心睁大了眼，茫然的看他一眼，朝后倒去。
秦唯寂没想到她说得那么厉害，竟然也不会躲，一愣之下，她已经朝雪地上倒下去了。
“乖乖？”
他一惊，瞬间到她身边，俯身去瞧她时，被她一把勾住脖子压了下去，转眼间，她已经将他压在了身下，而她高高在上，坐在他腰上气鼓鼓的瞪他，“秦唯寂，你是故意的吧，你砸的那是雪吗，你那是冰你知道吗？”
秦唯寂目光落在她额头，果然是红了一片。
他皱眉，抬手去揉她眉心，“疼吗？”
“当然疼了。”
她偏头不让他碰，反倒抓起雪地上的雪就朝他领子里塞，“让你用冰打我，让你打我。”
他躺着不动，任由她发泄，只温柔带笑的看着她。
沈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噘嘴，“你这么看我干嘛，不服气呀？”
“服气。”
他笑笑，手指到底还是落上了她的额头，轻缓揉弄，指尖神力溢出，将那片被砸出的红轻轻抚去，“乖乖怎么对我，我都服气。”
沈心咬唇，唇角不受控制的朝上弯，又怕他会得意，努力压下，偏头轻哼，“就会说好听的哄我。”
他看着她不受控制的嘴角，轻笑，“那，我再说点好听的给乖乖听，乖乖就原谅我？”
沈心眨巴眼，故意不看他，“那要看你说什么了？”
他揽住她腰身，一个翻转，两人位置就变了。
她睁大眼，他低头靠近她耳边，轻声说：“喜欢你。”
沈心微顿，他亲亲她的耳朵，笑着说：“好喜欢你。”
薄唇轻移，落在她额头，“想永远这样，亲着乖乖抱着乖乖，永远不放开。”
沈心轻轻咬唇，笑意彻底克制不住了，她圈住他的颈，“那也不是不行，反正我也不介意做个小残废的。”
他屈指刮她的鼻尖，“哪有我家乖乖这么漂亮的小残废？我的乖乖，是公主，是女王，就该永远被人捧着抱着，高高在上。”
沈心眨眨眼，脸微红，“秦唯寂，你真的好肉麻啊？”
“会吗？”
他默了默，很认真的和她对视，“可我就是想把所有好听的话都说给你听，想把所有能给你的温柔都给你，我想在‘他’还没学会怎么去爱你的时候，将所有的爱全都给你……这样，我家乖乖就不会太难过。”
“秦唯寂……”
沈心一颗心忽然收得有些紧，她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可不等她想明白，他俯身，轻抱住她。
掌心抚到她后颈，一股神力涌入她体内。
沈心忽然有些眩晕，手指用力，抓紧了他的衣裳。
他低头，亲亲她的嘴唇，“乖乖，你要记住。”
她努力睁大眼看他，可他的脸变成模糊一片，她只能听到他很轻很轻的声音，对她说：“你要记住，这广袤天地，只要有你，就有我的归处。”
沈心抓着他衣裳的手指慢慢松开，无力再抓紧他。
而神识彻底昏沉前，她只看到一颗如同七彩琉璃珠的丹元，在他指尖闪烁……
那是鲛人族长老的丹元。
沈心睫毛颤了颤，彻底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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