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羽苍白的脸上尽是惊疑，忍不住低问，“她是谁？”
男人并未理会，只看着黑云滚滚翻涌的天际，似乎能透过那层层阴云看到些什么。
蓝羽下意识抬眸看了眼，惊觉他看的或许不是天，而是那方天地下的某个人。
比如，沈心？
可魔尊同沈心有何关系？
魔尊渡劫成魔前，分明只是一凡人。
蓝羽蹙眉，抹去唇边血迹，朝男人走近，“尊上，沈心的灵根……”
然而他还没能靠近，便被一道强悍的力量震得朝后跌去，身形不稳径直跪倒在地。
本就被秦唯寂剑意重伤，此刻也再控制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蓝羽面色更白，手撑着地，抬头看向那道黑影时眼底染上恐惧，却还是咬着牙根，“尊上，您答应过命主……”
“本尊何时答应过谁什么？”
男人轻启唇，笑声阴凉的打断他。
“命主？”
他抬手，掌心凝出一团火焰，却是血色腥红，“本尊的命，从不会掌握在别人手中。”
话落，掌心翻动，火莲如星火，朝着天际那层层黑云砸去。
一朵朵，一颗颗，直至漫天开放，然后飘落至妖谷每个角落。
“天罚之火！”
蓝羽睁大眼，看魔尊的眼神更加畏惧，控制不住的颤抖。
天罚之火能焚天地万物，这是天道才会拥有的力量。
可他明明是魔族，为什么会有天罚之力！
他到底是谁？
男人则收回手，背负身后，幽懒笑道：“看，这才是命运。”
蓝羽惊悚的看着满天火莲落下，他甚至已经能听到妖谷中连绵不绝的哀嚎。
男人却笑得愉悦，对他说：“这是妖族曾经伤她的代价，也是妖族的命运。”
他看着那漫天如同流星雨般的美景勾唇轻笑，“你说，你们所信奉的那位命主，能救妖族吗？”
蓝羽呼吸凝滞，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听着妖谷中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声的哀嚎鸣叫，最终只是闭上眼，瘫软在地。
同时，妖谷入口处，秦唯寂将劈天剑重重斩下的那刻，一道妖力袭来，同他的剑气砰然撞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震天虎啸，像是穿过亘古苍穹，透过数十万年的时光汹涌而来，让在场的人都心神震动。
顾如倾为首的妖族瞬间兴奋，方才的恐惧消失不见，只剩下得意。
“是妖王大人。”
“见过妖王！”
“妖王大人出关了！”
坐着观战的沈心也不由得站起身来。
神鬼王已经开口，“是上古大妖。”
沈心轻蹙眉，她之前就想过，他们到妖谷挑衅，这位妖王必定不会坐视不管。
不过秦唯寂很自信，说是一根手指头就能剥虎皮。
可沈心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
那位妖王在挡下秦唯寂的剑气后，显出身形。
白发白须，格外苍老，中气却十足，一开口便如同虎啸，“神君为何欺我妖族一众小儿？”
沈心轻咬唇，目光紧随着秦唯寂，见他手持玄黑长剑，稳稳立于半空。
刚刚那一剑劈下的时候，黑发变成了银白，高束的马尾在风中轻晃，长袖宽袍亦随风烈烈。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那副张扬得不可一世的模样。
此刻面对这上古大妖，依然是勾唇轻笑着，神色倨傲，“妖族之人欺本君在先，本君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之罢了。”
下方的顾如倾忙开口道：“妖族何时欺过神君，神君莫要信口雌黄！”
秦唯寂姿态散漫，勾唇冷笑，“沈夭夭是本君的妻子，你们欺她，不就是欺本君么？”
白虎妖王皱眉，顾如倾还想说什么，秦唯寂却已经懒得同他们多言，忽又道：“顾落渊想要沈夭夭的灵根？”
顾如倾面色微沉，秦唯寂将手中剑随意转了个圈，嗤笑，“怎么不先问问本君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话落，他忽收了一身懒散，神色遽然冷凌，将手中刚才还挽出了剑花的剑抛掷长空。
惊风翻浪，剑气直入九重。
剑光再落下时，在长空中化作数道剑影，分不出虚实，只朝着那妖王和顾如倾同时斩下！
妖王许也是没想到这位神君如此不讲理，话都没说上两句又径直动了手，没办法，只能长啸一声化作原形，朝着秦唯寂直冲而去。
沈心咬紧了唇，心跳得很快。
不过显然，妖王的确不是秦唯寂的对手，根本没有靠近秦唯寂，剑光直直插入了虎背。
它痛嚎一声，从半空滚落到地，恢复了人形，吐出血来。
顾如倾那方自然更是不好，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那道剑意朝他而来，一剑穿透眉心。
在场其他妖族亦被剑气伤到，一时间惨叫声四起。
白虎妖王神色大变，正惊怒时，却见中剑的顾如倾朝后倒去，周身慢慢浮出黑气，最终化作一只没有了气息的火狐。
秦唯寂这才毫无情绪的开口，“勾结魔族，死不足惜！”
妖王震惊的看着顾如倾的尸体，那黑气他看得明白。
顾如倾竟是入了魔？
也是这时候，秦唯寂眉心轻动，抬眸看向西面。
一道道腥红火光落入他眼中，眼底也似有火莲燃烧绽放。
沈心显然也发现了，顾不得多想，她跃至半空，到秦唯寂身边。
待看清那漫天而来的星星之火，她睁大眼，“那是什么？”
秦唯寂眯眸，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沉，“天罚之火。”
沈心还没弄明白，便见那些火星一点点落了下来，倒是漂亮的像是流星雨。
秦唯寂抬手，神力如屏，瞬间在他们这方形成结界，挡住了那些星火。
可其他不曾被挡住的地方，已经是声声哀鸣。
沈心见到了不远处那片密林中无数惊鸟试图飞起，各式动物欲逃窜，可根本不等它们闹出个什么动静，火星落在它们身上，便瞬间化作了虚无，连烟灰都未剩下……
而更深的妖谷中，那些有了道行的妖呢，能逃过呢？
白虎妖王还未从顾如倾入魔的震惊中回神，又再次陷入了绝望，望着那漫天星火，苍老的身躯也不由颤抖。
天罚之火，天要灭他妖族……
秦唯寂忽然沉声，“沈夭夭。”
沈心回神看他，他目光深邃，问，“你想要妖族灭族吗？”
“灭族？”
沈心似乎不明白，秦唯寂解释，“天罚之火所过之处，所有生命都会成为虚无，这是上天对下界的惩罚。若是任由天罚之火蔓延妖谷，那，今日没有妖族能从中逃脱。”
“所以，就算他们躲起来，也躲不了吗？”
“火势若是蔓延，无可灭，能躲去何处？”
沈心皱眉，“那什么才能灭这火？”
秦唯寂定定的看着她，“只有你。”
沈心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安息之力。”
秦唯寂点头，“选择在你，你若是想救便救，你若是不想救便不救。”
沈心垂眸，她在想，原主要报仇，要一统六界，应该不是要让六界皆灭吧？
如果六界人都死光了，她还一统什么六界？
何况妖族万千生命，原主恨的不过是顾落渊罢了。
沈心没有迟疑，掌心朝上，木箫出现。
秦唯寂安静的看着她，就像他方才所说，选择权在她。
他只是抬手，掌心轻贴她后背，神力如水般涌至她体内。
将木箫置于唇边，沈心闭上了眼，箫声轻缓，伴着浅金色神力蔓延开来，直至整片妖谷。
箫声所过之处，如山间股股幽泉，方才还嚣张肆意的天罚之火瞬间如同被冻结，再慢慢的熄灭。
万妖山癫，男人低垂眼眸，看着那浅金色从一小点蔓延开来，如无边际，越来越宽泛。
从他的角度看去，便像是一片金色汪洋，刺目而晃眼。
他笑了笑，说：“傻子。”
很轻的两个字，似乎是对身后已经瘫软的蓝羽说，又好像只是喃喃自语。
说完，他朝前一步，踏入虚空消失不见。
蓝羽抬眸，也朝下看去，看见那片浅金色时目光颤动。
刚才魔尊的那两个字，蓝羽听的出来，没有愤怒，更多的反而是纵容。
这位魔尊同沈心，到底是什么关系？
箫声停下，沈心也控制不住的晃了晃，秦唯寂圈住她腰身，将她径直带到了怀里。
哪怕有秦唯寂帮她，可这次要熄灭天罚之火所耗费的神力比之前多得多，沈心没昏迷，却也彻底没了力气。
秦唯寂揽住她腿弯将她横抱在怀，从半空而下回到了地面。
沈心抱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闭着眼。
四方鬼王早就惊呆了，继秦唯寂给的震惊后，沈心也让他们震惊了。
这就是神界最没用的上神吗？
所以神界连最没用的上神，神力都这般可怕，连天罚之火都能熄灭？
这可是天道的力量，他们甚至以为，是天道要灭妖族。
重伤在身的白虎妖王亦是心情起伏，沈心的出手让他心情更加复杂。
许是没想到，沈心会愿意帮妖族。
他稳住心神，颤颤巍巍的对着秦唯寂和沈心俯身行礼，“多谢神君神女出手相助，今日大恩，我妖族没齿难忘！”
秦唯寂没说话，甚至看都没看他，只看着怀中的沈心。
沈心还清醒着，虽然没睁眼，却开了口，“恩就算了，把顾落渊交出来就行。”
白虎妖王忙点头，朝着身后妖族厉声道：“顾落渊呢，马上去将他绑来。”
顾如倾入了魔道，那他那儿子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留着这般魔物，妖族怕是终要被天道所弃。
随后白虎妖王又对秦唯寂道：“此地荒芜，不若，神君同神女先入妖谷，去谷中等待？”
沈心睁开眼，便对上了秦唯寂低垂的目光，他问她，“想去吗？”
沈心想了想，点头，“那就进去看看吧。”
她也想知道妖族的魔气从何而来，天罚之火从何而来，妖族和魔族到底有什么关联？
她想，秦唯寂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秦唯寂“嗯”了声，“那就去。”
从头到尾也没搭理白虎妖王等人，他抱着她，像入自家大门似的踏进了妖谷。
白虎妖王，“……”
被小辈掉了面子，他老脸也有些无光，不过又想着这两小辈的本事，他摸摸胡子，还是只能认命跟上。
被丢下的四方鬼王，“……”
忽然在想他们跟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算了，跟进去，幽冥珠必须讨回来！”
四王现在已经认定了幽冥珠就在妖族，在顾落渊身上。
甚至也已经相信了阎君之前说的是沈心平息了阴煞。
连天罚之火都能平息，平息个阴煞算什么？
这样的冥神，就算她私生活乱了点，多勾搭了几个男人，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郁鬼王冷呵，“什么勾搭，我看根本是冥神魅力太大，那些男人不要脸自己贴上去的。”
尺鬼王点头应和，“也是，说来冥神的确是容色无双，也难怪连神君都为她痴迷。”
钟鬼王摇头，“太优秀的确很麻烦，不止招男人喜欢，还招人嫉妒，以前竟传出那些荒唐的传言。”
郁鬼王，“若是让本王知道是什么人胡言乱语辱吾冥神，必要他好看。”
神鬼王听着他们说话，面无表情，只暗暗腹诽：以往，你们也没少说难听的话。
沈心被秦唯寂抱着，入了妖谷。
她搂着他的脖子，脸颊贴着他的肩，目光却好奇的四处乱瞧。
本应该是世外桃源般的山谷，一场天罚火，如今竟是处处焦黑。
死去的动物和妖物，甚至连尸体都没有。
剩下还活着的妖，如今也还躲在各自的洞府之中不敢出现。
妖谷中，安静得像是真空世界。
沈心轻叹，“夫君，你觉得，那天罚之火是从何而来的？”
小爱说过，这个世界的天道消失了。
既然天道消失了，那肯定不可能是天道降下的。
可除此之外，还有谁能这么厉害？
秦唯寂没回答她，而是叫她，“沈夭夭。”
沈心收回目光看他，“怎么？”
他停下，垂眸和她对视，“不难受了？”
沈心怔神，茫然点头，“还好。”
因为有他帮助，她除了有些没力气外，其他没什么大事。
秦唯寂点点头，又淡淡道：“本君很难受。”
沈心一惊，忙要从他身上下来，急急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你哪里难受？”
他顺着她的动作放下她，却在她站稳后圈紧她腰身让她贴近自己，低头靠近她，“夭夭亲亲本君，本君就不难受了。”
他语气低柔，沈心竟莫名听出些委屈可怜。
微愣神，他薄唇轻贴她唇瓣，啄吻了下，声音放得更低，如同蛊惑，“宝贝，亲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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