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叫马尔杜克。”
一个衣着笔挺，但是头发乱的跟鸡窝一样，脸色也看起来不太好的人，从荆棘的裂开缝隙中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有点怪，和其他人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可以这么形容，其他人或多或少看着都像是怪物，或者说具备着某些可怕的特征。
唯独马尔杜克看起来不一样，他看起来……有些“潦草”，有些不修边幅，重点是他还穿着衣服。
他身上的那件衣服看起来更加像是一套制服。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和普罗米修斯穿的研究服饰有点像，但又不完全一样，他的衣服穿戴的是很整齐，只是他脑袋上那寥寥无几的头发，却明显蓬乱而又油腻。
或许……搞研究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马尔杜克说话的方式也有点奇怪，他走了出来，然后僵硬的应答卡西莫多的话，就是他最前面开口说的那句话。
马尔杜克说完话，继续往前一步，他扭动脖子，再转动身体——这个动作怎么看怎么古怪，接着，他看向了那荆棘茧里已经露着着脑袋的格雷。
格雷眼窝里的两点火焰并不算大，不过现在还还算稳定。
由于马尔杜克出现的稍晚了一些，格雷现在已经恢复了清醒，他记得自己经历过了什么——那是整整七十八次末日。
或许用末日来形容并不贴切，但格雷可以确定，他“死”了七十八次。
这种感觉很难去用言语形容，它并不像是那种简单的看着屏幕外的世界，或者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其他人在做什么。
格雷真的感受到了痛苦，因为他是以“自己”的主观感受，代入到了每一个次的新身份里，通过每个事件，深切的感受到了那些人的痛苦，那些人的死亡，以及那些人所面对的绝望。
格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有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意志崩溃，但他觉得自己现在很痛苦。
因为他的记忆力太好了，他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情，他都忘不掉，而且那些东西还每一个都令人印象深刻。
格雷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麻木。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偶，有人从外面在往他的身体里灌输着不属于他，他不愿意接受，也不想去接受的东西。
并且……那些东西会给他带来巨大的负担和痛苦。
只是格雷现在并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实话实说，他已经有点习惯这样的状态了，最起码来说，他在那些所谓的“不真实”的场景里——尽管那些感觉都无比的真实。
但格雷在那样的场景里，他就真的会成为那个世界里的一份子，他会忘掉“这一边”的事情。
这是一件好事，起码对现在的格雷来说是一件好事。
因为他在那个世界里只会经历一次痛苦，而在这边这个世界，他会因为自己那完全无法忘记的可怕的记忆力，而导致他无法忘不掉前面那些的事情。
那些本来不属于他，他不该承受的痛苦，现在就像是无数只虫子在啃咬着他的精神，腐蚀着他的意志。
马尔杜克轻轻走到了格雷前面。
而格雷也正好缓了口气，他勉强能把感知往外释放一些，就这么“看”到了面前的马尔杜克。
格雷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同样讶异于对方那略显潦草和不修边幅的模样：
“你是谁？”
这是格雷的问题，他知道，只要自己进入了梦境，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就能知道对方的名字，说不准他还会变成对方，或者是对方的某个朋友，亲人或者是至关重要的人。
但那并不重要，格雷依旧是主动问了这个问题，即便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且他没有办法反抗。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生活就像你被摁在地上摩擦，有时候你反抗不了，但是你可以主动要求对方给你翻个面儿。
马尔杜克动作僵硬的走到了格雷面前，他眨了眨眼睛，开口吐出了一段音效奇怪的声音：
“是，我是马尔杜克。”
格雷听到对方的这句话，他当时就惊讶了一下，不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对方的说话语气动作，神态都不像是其他人那样流畅——他反而像极了一个机器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极度像是人类的……机器人。
格雷没有在这个世界见过机器人，他唯一见过跟机器人类似的，是在魔法之都穆拉墨德那里被制造出来人形傀儡。
格雷觉得，这家伙可能也是类似人形傀儡中的一员，只是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格雷刚想再套套近乎，争取让对方下手，稍微轻点的的时候。
那个叫做马尔杜克的人，继续向前了一步，一道荆棘从茧里射出，刺进格雷的下颚，打入了颅骨，一下子就熄灭了格雷那两点蓝色的火焰，同时熄灭的，还有他的意识。
马尔杜克就这么站在原地，他双手轻轻放在身体两侧，眼睛微闭，一动不动。
……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该干什么？”
这三个问题一下子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然而……“我”却并不知道答案，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三个问题并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是坐在对面的那个家伙，他通过某种方法，传递到“我”这边来的。
他只给出了问题，却没有告诉我的解题方法，我只能通过，某个奇怪的感知物体去感受着对方的外貌特征——那是一个穿着白色服饰，有着……呃……
「搜索词库」
确定。
检索到定义「拥有四肢」的生物。
疑惑？
生物——是或否？
再次确定。
对方的确是一个拥有四肢并且被称为“人”的生物，他正在“我”的传感器面前，输入了一连串的问题，试图让我给予他解答。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
这是经过精密计算和逻辑推理所得出的结果，以最基本的方式，最完善的态度呈现在他的面前。
对方再一次通过我的传感器输入了一句话：
“你必须给出答案。”
这句话的态度，让“我”感到奇怪。
「搜索词库」
确定。
该指令性质——命令。
他在命令我，无法反驳，进行运算，第一次逻辑尝试。
失败。
第二次逻辑尝试。
失败。
失败次数过多……逻辑漏洞——
错误。
……
“哎！我说……马尔杜克，你这玩意儿也不行啊。我随便说了几个问题，它就卡住了。”
一个穿着研究员服饰，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正坐在一台装有显示器的设备面前，噼里啪啦的敲着某种可以输入字符的键盘。
他眼前的屏幕上，正好显示着上面的对话内容。
从“我是谁”开始，到最后，系统不断的报错结束。
这个流程很短，却让这个穿着制服的年轻研究员感到了一丝新奇：
“不过……你做的这个东西确实蛮有意思的，他居然能用一种‘逻辑思路’的方式，来回答我提出的问题，哎……不得不说，马尔杜克这个东西很有意思。”
马尔杜克头也不抬，他依旧摆弄着面前的另一台设备，这台设备看起来要比另一台更新。而且样子也更加精密一些。
他埋着头，不断的输入着什么，听到了这个年轻人的话，他微笑着开口：
“嘿……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凯文。”
“你知不知道？你用的那个是只是78号，我现在用的这个才是79号，79号的逻辑和演算方法虽然是基于第78号没有错，但是，我在它的基础上又做了迭代和更新。它们完全不一样的，你过来看。”
戴着眼镜，一头头发乱糟糟，但是精神十分昂扬的马尔杜克转过了椅子，把屏幕往旁边推了推。
他用手轻轻的指着自己的屏幕。上面有这样的一些对话：
“你是谁？”
回复：“我？未知。”
“我是在询问你的代号或者名字。”
回复：“查询底层逻辑——079。”
“你就叫079是吗？”
回复：“是。”
“我有权限，可以给你换个名字吗？”
回复：“权限通过，可以。”
“那么……你就叫‘生命一号’好了。”
……
看到这里，凯文的眼睛突然就睁大了，他看着在旁边的马尔杜克，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嘲笑，但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说……你可真够恶趣味的。”
马尔杜克微微抬起眼皮：
“你什么意思？”
凯文不以为意：
“你给你的……数字，呃，它叫什么来着？”
马尔杜克神色很严肃：
“他的名字叫做——数字虚拟生命。”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
凯文摆出一副很不理解的样子：
“数字、虚拟、生命这三个词儿，完全就不搭边儿啊，你是怎么敢把‘数字虚拟生命’这种名字安在这种只会回答你简单问题的铁疙瘩身上的？”
“还有……你为什么要给它取名叫生命一号，这名字不仅瞎，而且很蠢。”
马尔杜克眉毛挑了挑：
“我愿意，他是我创造的，我给他取什么名字都行。”
“呃，就……”
凯文被马尔杜克噎了一下，他的脸上倒是没有瞧不起马尔杜克的意思。
他知道，马尔杜克是一个逻辑学和软件编程方面的专家，也知道马尔杜克最想要做的，就是依靠编程和大量的数据演算，制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数字生命。
甚至于说，马尔杜克希望用这样一个数字生命，去推动他们这个时代的技术发展。
凯文觉得这项工作的确是伟大的，但马尔杜克失败的次数已经够多了，而且马尔杜克目前最好的一个结果也就是第78号。
啊，对……就是那个问了三个问题之后会死机的玩意儿。
这个079或许会比78号强上那么一丢丢，但恐怕不会强上太多。
凯文看着马尔杜克那牛脾气上来了，他耸了耸肩膀，摊了摊手：
“好吧，那你就继续好好的培养你那亲爱的可贵的‘生命一号’吧。”
“我呢……就去前台要杯喝的，顺便去跟前台的小姐姐搭搭讪，看看晚上我们能不能也去研究一下‘生命一号’。”
马尔杜克看着站起身的凯文，他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
“你也要研究生命一号？”
“嗯哼～”
凯文挥了挥手，转动椅子起身离开：
“你放心，我们研究的……没有‘虚拟’，没有‘数字’，只有……‘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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