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一声一声，很清晰，像是响在耳侧，又像是震动在神魂间。
萧千凝直觉这样下去会很糟糕，鼻翼微微一缩，闷声道：“哦！”
萧清选莞尔：“哦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的意思，蠢货！”
萧家陵园。
萧千凝和萧清选走在兰陵皇都的百姓中，她终于知道为何十里长街无人，原来这些百姓都来了陵园，按照北天神域传统的祭祀礼拜祭他们心目中最仰慕最热爱的萧宁阁下。
看到这一幕，萧千凝不由得沉默起来，眉眼黯淡的就像是阴阴欲沉的黑云，她保护缥缈轩，保护这座城，保护这个国家整整十年，将曾经最恣睢暴戾的萧千凝，生生扭曲压抑成了受千万人敬仰崇拜的玉衡君萧宁。
这座宁都，是除了她的出生地帝歌外，她最熟悉最习惯的一座城，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兰陵帝国已然算是她的第二个故国，是她灵魂的归属地之一，而缥缈轩，是她的第三个家。
她在燕王府出生，在王府和帝宫生活了近九年的时光，却还是比不上她在缥缈轩的那十年，那可是她迄今为止，将近一半的人生。
萧清选注意到身边人情绪的波动，抬手搭在她的腰上，温柔的拍了拍。
萧千凝微微抬眸看他，眉眼倔强，“我没伤心，不需要你哄我。”
萧清选用力一揽，“我没哄你，我只是一刻也离不开你，总想缠着你。”
“……”小殿下想要狠狠推开萧清选，她不需要依靠，也不需要萧清选替自己掩饰什么，她可以的，她一直都可以，最苦最痛的时候她都一个人咬牙走了过来，更遑论现在？
她的手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抬起，可能是萧清选的气息她太熟悉了，就像是神域万族最赖以生存的空气，也可能是兰陵皇都的风有些冷，而萧清选的身边是温暖的。
人潮的前方，是缥缈轩诸人，萧阙作为玉衡君萧宁唯一的弟弟，他站在最前方，主持祭祀的司正见一切准备就绪，便提声道：“时辰到，家属正礼！”
萧阙上前，拿着司正递过来的楠香朝前三拜，将楠香插在墓碑前的青铜鼎中。
做完这些，萧阙退步一边，穿着黑袍的燕惊鸿上前，接着是程橙和缥缈轩众人，再之后是协会、联盟军及日月神殿的代表人，最后便是各国来使。
兰陵皇都的百姓是不会这样正式祭拜，人数太多，时间上不允许，都是按照传统，手持一枝白花，将花围着坟茔周围摆放，一朵一朵，慢慢地，慢慢地铺成一片似深雪般的白。
萧千凝手拿一枝白色蔷薇，跟随着人群向前，她越来越近的看清萧阙的脸，看清燕惊鸿的脸，看清程橙的脸，看清缥缈轩每一个人的脸，和她记忆里别无二致却又截然不同。
萧阙的脸从乖巧安静的弟弟，变成了阴狠毒辣的萧首领。
燕惊鸿的脸从尊师重道的少年，变成了欺师灭祖的枢机院席座。
程橙的脸从志同道合的伙伴，变成了萧清选监视窥探她的工具。
缥缈轩的那些人更是从她竭尽全力保护的下属，变成了虚假伪装的修行者。
萧千凝一脸冷漠地看过所有人，没有任何留恋，她将白色蔷薇放了下去，放在那一地的纯白中，手指空无一物的感觉让她一愣，心口的位置也像是放下了什么。
萧清选也顺应传统的祭祀习俗，手上拿着一枝白色蔷薇，但他没有放下，只是在指间把玩，见萧千凝差不多了，就握上她的手，直接拖走，“走不走？”
萧千凝瞥了他一眼，“你都直接上手了，还多此一举问我，圣君大人对尊重人这种事，是不是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理解？”
萧清选偏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阙站在墓碑前，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眉目阴鸷漆黑，眼底没有一点温度。蓦然，他看到一道高瘦纤细的身影，微微一愣，心跳立时快了起来，竟然有种想要追过去的冲动。
燕惊鸿在他身侧，注意到他的失神，不由得顺着视线看了过去，萧阙目光尽头看着的是一个穿着黑裙的少女，长相普通，几欲曳地的青丝只随意的盘起几绺用一根青木簪挽住。
少女真的很普通，普通到极致的一张脸，却有着微微相似萧千凝的身形背影，个子要稍微抽高一些，但真的很像，萧千凝和这个陌生的女子，高瘦的身形，走路的姿态都很像。
也怪不得，那样隐忍狠辣的萧阙，会在这种需要他尽力表演的场合失神。
燕惊鸿捏了捏萧阙的肩膀，待他看向自己，对少年别有深意的一笑：“首领，你的伤没事吧，师尊的葬礼还需要你主持。”
萧阙明白他的意思，不动声色的推开他的手，“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
燕惊鸿：“那就好！”
从萧家陵园回去缥缈轩，燕惊鸿借口有事要和萧阙谈，让程橙和缥缈轩其他几位灵皇境界的大强者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萧阙知道燕惊鸿要和自己说什么，他有些不想谈，可燕惊鸿是缥缈轩接下来的一整个时代，他想要缥缈轩和以往一样大放光彩，就不会也不可能和燕惊鸿撕破嘴脸。
他跟着黑袍少年，人有些失神落魄，没有注意到周遭的环境，等到燕惊鸿停下时，少年才蓦地发现，这里是他姐姐萧宁的住处，也是萧千凝住了很多年的地方。
萧阙的神情立刻阴沉了下来，就像是死灰般的影，“燕惊鸿，什么地方不能谈，你非要来这处！！”
燕惊鸿微微挑眉，这位枢机院最年轻的成员有着斜飞的眉，锐利的眼，高挺的鼻，微薄的唇，五官轮廓英俊明耀，就像是郁郁山林间将飞的鹏鸟。
“没有人敢来这处，除了我和你，这里自然就是最好的谈话场所。”燕惊鸿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随后向前。
萧阙瞳仁震动，指尖微颤，犹豫了许久，他才无可奈何的抬脚进去。
萧千凝住过的房间，也是萧宁的房间，萧阙从小就喜欢来这里，房间里的摆设布局他都太过熟悉，就算将所有的物件弄乱，他也能一模一样的还原，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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