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方一愣，抬头打量了一下两人。
那个女人约有三十多岁，头发乱乱的，看衣着和长相，就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
那个小男孩约十一二岁，双手胆怯地抓着女人的一条胳膊。
“这就是顾市长，”贾锐向那个女人介绍道，“你有什么吃的，拿出来吧。顾市长一直帮助机组人员忙这忙那，都一天没吃饭了。”
那个女人赶忙将斜挎在肩上的包拉到前面来，从包里掏出半袋小面包，约有五六个，上前两步，递向顾一方：“顾市长，给你！”
语气中带着点讨好的成分。
顾一方犹豫了一下，腹中的饥饿还是促使他接过那半袋小面包，解开金属条扎口，拿了一个出来，剥去皮，放进嘴里。
顾一方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平时即使是再饿，也要找地方吃正餐，所以陪他出行的人一般不准备零食，这是他第一次吃这种小面包，没想到味道和口感意竟是如此的美妙。
外面一层是酥软的面团，里面的夹心是奶油，一下子甜到嗓子眼儿上。
两口把一个小面包吃完，又拿出一只，味道竟是不同的，夹心也换成了巧克力。
接着又吃了一个，又是另一番滋味。
顾一方想，办公室里应该常备这种小面包，以便随时享用。
借着月光，他看了看包装袋上的商标，暗记在心。
正要吃最后一个时，看到那个小男孩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咂着嘴。
他有点不忍了，把递向嘴边的小面包转递向小男孩：“小朋友，你也吃。”
小男孩伸手正要接，却被那个女人打了一下手，喊道：“你不是吃过了吗？”
“我那会儿只吃了一个，这会儿又饿了。”小男孩的声音仍是胆怯地，微带着点哭腔。
“忍一忍吧，你人小，消化慢，咱们明天回了家，妈妈给你吃海鲜。”那个女人换了一副温柔的语气说，一边招呼顾一方，“顾市长，你尽管吃吧，他就是肚饱眼馋。”
顾一方的手仍举在空中，说实话，这样的小面包，他感觉一口气能吃百十来个，刚吊起了胃口，突然刹住，确实有点不得劲。
狠了狠心，说了句“那就谢谢你了”，把小面包塞进嘴里。
这一刻，他的心热乎乎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看来老百姓对他还是有感情的，这是无价的财富。
有了这样的民意支持，上面的人应该不会太为难他吧，他们比他也干净不到哪去。
只是小面包太小了，这最后一个一滑溜就进了食道，连味道都没品出来。
那个女人又伸手进包里，一阵摸索，拿出来时，手里多了两根红色的棍状物。
“顾市长，这里还有两根火腿肠，你也一同吃了吧！”她脸上陪着笑，将那两根红色棍状物送到顾一方面前。
“这这这——不能再吃你们的东西了。”顾一方激动地站起来，眼眶有点湿润，双手向外推着，“给孩子吃吧，我实在过意不去了！非常感谢你们，非常感谢……”
“他不饿。”女人坚持说。
“不饿就留着吧，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
“那这样吧，”女人将两根火腿肠分拿在两手，一根递给儿子，一根递给顾一方，“你俩一人一根。”
“这这这——”顾一方还在推辞。
一旁的贾锐接话道：“顾市长你就别客气了，官民一家亲，老百姓心里装着你，你可别辜负了老百姓的深情厚意啊！”
他虽然也饿极了，但能为顾市长排忧解难，心中颇为得意。
“这这这——”顾一方又一连说了几个“这”字，哈哈大笑起来，勉为其难地接过那根火腿肠，“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用指甲抠破中间的接缝，撒去包装，心安理得的吃起来。
他已经多年不吃火腿肠了，总觉得那是垃圾食品，无味又没营养，今天“有幸”吃到，没想到味道不输于小面包，甚至更胜一筹。
看来，除了小面包，办公室里还应该常备一些火腿肠。
当了几年市长，把普通人的乐趣都牺牲了。顾一方不由感到一阵悲哀。
那个被母亲认为“不饿”的小男孩，一接过火腿肠就放在嘴里狠狠地咬，咬掉一端的金属封头，几根指头从另一端用力一挤，挤出里面的红肠，两口就吃完了。
这才撕开包装，舔食上面的残渣。
顾一方看到这一幕，心中既有点不忍，又觉得暖意融融，问道：“你叫什么？在哪个单位上班？”
留个姓名，日后好报答。
“我叫秦丛玉。”女人把一缕头发划到耳后，略带羞涩地说，“在一家网店打包邮件。”
顾一方失望地噢了一声，他无法想出，一个一市之长如何报答一名打包女工。
不过他的心中马上又燃起了希望，连一个底层平民都有这么高的觉悟，可知他这个市长当得还算称职。
“那我们过那边去了。”秦丛玉说着，拉着儿子的手，向火堆那边走去。
“小贾，”顾一方将火腿肠吃完，有了一点饱腹感，身体获得了能量，心情也舒畅了许多，望着秦丛玉母子的背影，“回去以后，把她安排进市府打扫卫生。”
“好的，顾市长。”贾锐说。
“秦丛玉，秦丛玉……”顾一方低声念了两遍，忽然皱起眉头，“这个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听过。小贾，你有印象吗？”
贾锐略一思索，正要说话，见赵德亮提着一瓶酒走了过来，脸上堆着笑容。
“顾市长，喝一会儿？”
“赵总，你好奢侈啊，竟然有酒！”吃饱了的顾一方意气风发，热情地招呼道，“来来来，长夜漫漫，正好借酒浇愁——我看看，啊，还是x台，哪来的？”
“我带了两箱，办了托运，还好，没全碎，捡出两瓶来。”
于是两人坐在草地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起来。
那个小男孩被母亲秦丛玉拉着走，一只手还在拿着火腿肠的包皮舔食着，直到再舔不出一点味道来，才不甘心地扔掉，又狠狠地跺了一脚。
“妈妈，我还饿。”
“忍一忍吧，妈妈也饿。”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吃的送给别人？你不是说要保存起来慢慢吃吗？我都饿得走不动了。”
秦丛玉停下来，面向儿子，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家硕，你已经十二岁了，该懂事了，只有那个人能救爸爸，咱们今天坐飞机，就是要向他求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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