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王府，白莲轩。
白果脸色苍白，紧握手心，手指都被抓破了，紧紧盯着嬷嬷和正在把脉的谢玉竹。
白天嬷嬷还好好的，晚饭吃得比较少，她特意问了嬷嬷，嬷嬷还说没事。
晚上睡前，她照例来看嬷嬷，忽得发现嬷嬷面色痛苦地躺在床上。
白果叫唤了一声，嬷嬷昏死过去。
她着急地不行，立马出府找王妃，老流派人找王爷。
谢玉竹当时正和仁济堂的赵堂主讨论这两日的病人情况。
白果匆匆一来，俩人便一同来了风王府。
有赵爷爷在，谢玉竹也更有底气，毕竟他的经验更丰富。
“王妃，嬷嬷到底是怎么了？”
谢玉竹诊脉后，面色诧异又慌乱，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床上的嬷嬷。
嬷嬷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衰败，平日里该是十分难受，她是如何做到每日都能慈笑着面对府里人。
她的身体，明明早就脆弱不堪。
怎么会？！
嬷嬷竟然将自己的病瞒得如此密不透风。
连她都察觉不出？！
“丫头，我来看看。”
赵堂主见她心神已乱，接替她的位置，亲自诊脉。
谢玉竹站起来时双腿无力，云苓忙搀扶。
“王妃小心。”
谢玉竹的嘴唇发白。
此刻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她接受不了。
华钦风知道后，怕是更不能接受！
“毒入五脏六腑，无力回天。”
赵堂主表情严肃，见惯了生死，只轻轻叹口气。
“怎么会这样？王妃留下的解药我们都吃了，怎么会中毒？怎么会呢！”
白果睁大了双目，不愿相信这个理由，也不愿相信赵堂主说的话。
赵堂主摇摇头，“丫头，别想了，就算神仙来了，也只能让她投个好胎。”
白果大声道：“你胡说，我家王妃才是最厉害的，你不行，我家王妃能治！”
拉着谢玉竹的手，眼中怀着希望。
她却不敢看白果的眼睛，第一次如此心虚，几乎说不出话，“白果，我……我治不了。”
白果面色一怔。
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白果扑在床边，大声哭喊。
“嬷嬷！”
床边的老流和云苓皆露出悲伤神色。
赵堂主通过他们的反应大概能猜到病床上的人故意隐瞒了病情。
“她十年前就中过毒，虽然解毒，但是身体已受损，五脏六腑皆在慢慢衰竭。她能坚持十年，已是罕见。”
“这次，她又中毒，身体承受不住，这才难以回天。”
赵堂主的解释并没有让他们释怀。
白果更是自责，“我天天照看嬷嬷，却把嬷嬷照顾成这样，嬷嬷，是我该死！”
“你一直都病着，我却不知道，你说没事，我便信了。我为何不多留意些，为什么不再多问两句？”
赵堂主于心不忍，“丫头，即便你早知道，也不会比现在更好。她有这十年的寿命，已是尽心照顾的结果。不然，也就三四年。”
谢玉竹想到了银杏，抬眸时，看到门口不知站了多久的华钦风。
“华钦风，我……”
华钦风冷着一张脸走进来，没有多说，紧紧拉住她冰凉的手，示意她无需解释。
嬷嬷缓缓睁开眼睛，见到府里人都在床边，嘴角带笑。
“你们都来了。”
赵堂主默默退出屋子。
“嬷嬷。”
“嬷嬷！”
华钦风，谢玉竹，白果，朝阳，云苓，老流，府里人都在。
嬷嬷最先看到扑在身边大哭的白果。
伸出苍老的手，轻抚黑发，安慰着，“怎么哭得那么伤心？嬷嬷喜欢看你笑，白果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嬷嬷，我，我笑不出来！哇哇……”
白果哭得眼泪鼻涕一把，努力扯了扯嘴角，可怎么也笑不出来，“哇”得一声，又哭起来。
“神医都说了，是你细心照顾我十年，我才能活到现在，你做得最好。以后，你便不用再守着我这个老婆子，可以自由洒脱地到处玩了。我知道，你喜欢游山玩水。”
慈爱地看着白果，是她最放心不下的白果啊。
“以后，你一定要好吃好喝好玩，每天开开心心的，把嬷嬷那份也吃了喝了玩了，替嬷嬷把这山河美景看遍。”
“我愿意一辈子陪着嬷嬷，一辈子……”白果死死抓着嬷嬷的胳膊，眼泪鼻涕全都蹭上去。
“好孩子，好孩子……”嬷嬷不由扬起嘴角，声音哽咽。
虚弱的目光移向华钦风和谢玉竹。
“王爷王妃都瘦了，脸色也憔悴了，最近都没好好吃饭吧？”
华钦风跪在床边，“嬷嬷，我有吃饭，我有好好吃饭。高阴已经落网，父王知道当年的瘟疫是下毒。如今，父王信任，朝中也有些朋友，以后，我会越来越好，嬷嬷不用再替我担心了。”
“我还要带嬷嬷去更多地方，带着府里人一起去探春，一起看冬雪梅花……”
说着说着，华钦风也哽咽到说不出话。
他低下头。
做得最不好的人就是他，陪在嬷嬷身边最少的也是他。
可嬷嬷为他操碎了心。
嬷嬷颤颤地抬手，华钦风和谢玉竹几乎同时伸手去接。
“有王妃陪在王爷身边，我放心。”
谢玉竹静静流着泪，“嬷嬷，我……我辜负嬷嬷，我连身边人都不知道生病，我愧对嬷嬷。”
“是我不让王妃诊脉，是我求齐医官瞒着，你们都没错，别为了我自责。”嬷嬷摇摇头，声音虚弱，嘴角带笑，“我真的很开心，没有遗憾。”
“本想趁着这次瘟疫安安静静地离开，没想到还是被白果发现，最后，你们还是都知道了。”
嬷嬷的目光落在老流，朝阳，云苓身上。
“你们，以后要好好照顾王爷王妃。”
云苓泣不成声，只能用力点点头。
朝阳握住剑，郑重应了一声。
老流脸上挂着常年的笑，似是要她安心，“你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嬷嬷笑着轻点一下头，然后目光扫过所有人，停留了许久，像是要将他们的脸都记在脑海中，永远不要忘记。
“王爷……”
“我在。”
她的眼神望着空无一物的上方，似乎看到了什么，眼中忽得熠熠生辉。
“我死后，将我葬在皇陵山下吧，我想姑娘了……”
“以后，我能一直陪着姑娘了……”
说完，嬷嬷安详地闭上眼睛。
“嬷嬷！”
“嬷嬷！”
……
屋内一片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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