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后，三日未上朝。
华钦鸣三日未出文王府。
当年发生瘟疫的时候，他记得清清楚楚。
照顾他的宫女一个一个痛苦地死在他面前。
他害怕，他求母妃找御医来救救她们，可母妃却说，这是她们的命。
后来，宫里熟悉的人都死了，高阴出现了。就像神灵一般，拯救了濒临死亡的人。
于是，活下来的人将他视为救命恩人，而找到他的母妃，成为百姓心中的护佑娘娘。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谋划。
母妃从未解释，他从未过问。
华钦鸣不敢出门，不敢看中都城变成人间地狱，而他明知一切的源头是什么，可他什么都不能做。
直到今日，进宫为罗绮求药。
药求不得，人也求不得。
母妃冷清，父王更是无义。
他冷冷一笑，太子和风王经历过的，他也正在经历。
父王的凉薄与母妃过之而不及。
“母妃和高阴这次怕是不能得逞了。”
华钦鸣这三日对外界之事不闻不顾，难道母妃和高阴也没有打听吗？
还是他们对于自己的计划过于自信。
只要他们站在中都的随便哪条街道，只要静静地看上一刻钟，便能体会到，瘟疫根本就没有蔓延，也没有带来任何恐慌，甚至还能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有序和自觉。
百姓之间会相互关照，巡防兵会随后帮忙，随处可见的医铺和粥铺，让得病的百姓不会找不到就医，也不会饿肚子。
华钦鸣看到了不远处的医铺下，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殿下，你若担心就回宫看看麟儿，这里我盯着。”华钦风来找太子，将东宫女官檀香的事告知。
太子听后并未有过多吃惊。
华钦风也能想到，东宫的事太子应该是最先知道的，但如谢玉竹所说，檀香的事还是尽快让他知道为好。
“多谢三弟来告知情况，既然麟儿有齐医官照顾，我便放心了。宫女的事我会派人通知母后和太子妃，让她们多加留意身边的人。”
华钦风以为他是有什么顾忌，便说：“你关心麟儿父王不会多想的。”
太子看着他温和一笑，“三弟无需操心我这边，我真的没事。”
华钦风见他神色没什么异常，才放心，没有再多说。
本也就是来通知一声，其他的事，太子自有打算。
华钦风准备随巡防兵到处巡逻一下，却看到文王华钦鸣朝他们走来。
华钦鸣嘴角没有笑意，只是习惯性行礼，“没想到在宫外也能巧遇殿下和三哥。”
太子也收了笑，眼眸中藏着警惕，“如今瘟疫四处皆是，文王身子弱，该在王府多休息。”
华钦鸣毫无遮掩，“绮儿得了瘟疫，臣弟正在四处寻医，即便身子再弱，也不能在府里坐着看妻儿受病痛折磨。”
华钦风本没好脸色，转身欲离开，听到他说完这话，立即指责道：“妻儿？那你还在街上乱晃什么！还不进宫找高阴？”
自然的第一反应，却让华钦鸣的心震颤一下。
“三弟莫要着急，皇贵妃与高奉御关系匪浅，自是不用我们提醒，文王早就派人安排。”
太子不经意挡在华钦风面前。
华钦鸣抬起淡漠的眸子，“殿下说的没错，臣弟刚从宫中出来，父王已派高奉御前往府上为绮儿医治。”
顿了顿，“可能不能医治，不是臣弟能决定的。”
华钦风怒道：“什么叫能不能医治？这瘟疫是谁弄出来，你心里不清楚？”
眼眸微动，“三哥既然知道瘟疫是如何来的，是不是已找到解决之法？”
太子出声，“高奉御出宫，文王妃定是不会有事，文王应早些回府才是。”
担心华钦鸣是来打探消息。
华钦鸣似乎没有听到太子说的话，而是看向了华钦风。
华钦风明知他和皇贵妃高阴一伙的，也知道他这些年的破事或多或少都有他的参与。
但那一副单薄的身子，一张苍白无力的脸蛋，一双淡薄又复杂的眼睛，出现在他面前时，华钦风还是会不忍。
曾经，那是他一心保护的五弟啊。
“你这般眼神看着我干什么？”
华钦风眼底一闪而过的温情，被华钦鸣捕捉到。
此时此刻，只有他的三哥才会露出这般紧张又真诚的神色。
也只有他会保护自己。
小时候背着他，护着他的人，只有三哥啊。
在母妃眼中，他也是其中的一颗棋子。
如今，已经不需要他这颗棋子，他的王妃，他的孩子，也都成为弃子。
母妃要他得父王宠爱，他做了；母妃要他与太子争位，他争了；母妃要他娶妻，他娶了；母妃要他生子，他有了……
可最后，他与太子风王反目成仇，他要眼睁睁看着妻子和孩子被毒死。
只因为，母妃背后的那个男人，很快就要攻入中都，他已经不被需要。
是不是到那个时候，他和太子风王一样，成为刀下亡魂？
只要那个男人一句话，母妃应该毫不犹豫下刀吧。
她向来如此，对他毫无温情。
华钦鸣仰天大笑，笑他可悲的一生。
太子和华钦风都被他的疯魔样子愣了一下。
华钦鸣笑过后，走向华钦风，表情冷淡，眼神却清澈。
过往，他总是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如谪仙一般的气质面对所有人。
现在，却像是卸下多年的面具，露出真正的模样面对华钦风。
“三哥，我说的话或许现在你不会信。但绮儿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若三哥有解毒的办法，能否请随我到王府，为绮儿医治？”
“无辜。中都城的百姓谁不是无辜的？”
华钦鸣垂下眼眸，“我，无能为力。”
“不瞒三哥，我求过母妃，求过父王，可求不到一个能救绮儿的人。”
华钦风轻叹口气，“我只问你一句，瘟疫的事可与你有关？”
华钦鸣直视他的目光，“无关。”
“殿下，无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他的妻儿无辜，我随他去王府一趟。”
华钦风说完便拎着华钦鸣上马，朝文王府的方向飞奔而去。
太子：“三弟，希望他不会令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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