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身明黄色朝服坐在珠帘后面，看着下面安分汇报朝政的大臣们，目光晦暗恍惚了一瞬。
前面龙椅上的叶罹端坐着，看着下面的臣子，认认真真听着。
早朝结束之后，叶罹走到珠帘后面，低下尊贵的脑袋，不卑不亢说道：“母后。”
只有这两个字，再无多话。
我伸出手任由当今皇帝搀扶着离开金銮殿。
“皇上，你已经十五了，日后这早朝哀家就不来了。”淡淡说了一句，话音一落，心里却是轻松不少。
叶罹一愣，点点头，“嗯。”
我只觉得无话可说，便也不再多言。
我知道，这个儿子和她不亲，反倒对顾月齐这个干娘很亲近，也很敬重，或许是因为小时候他都是呆在顾月齐身边的缘由吧。
叶罹目送自己的生母离开，眼里没有过多的感情，转身朝着御书房走去。
叶家灭门、秦堇申死的时候我就习惯了孤独，母子两个形同陌路我一点也不难过，从始至终，叶罹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个棋子。
秦堇申死了很久了，久到让我快要记不清了。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多年操劳朝政，鬓角已经长出白发了，眼角也有细密的皱纹了，她老了。
可是我还是恨秦堇申，至死方休。
年轻的时候爱恨纠缠老来依旧无法释然，夜夜噩梦折磨着她。
第一次见秦堇申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直接是个小姑娘，扎着双辫子，顽皮恶劣，而秦堇申，小大人一样，不苟言笑。
那个时候自己顽劣，就是以折腾秦堇申为乐趣。
秦堇申虽然生气却未正真动怒，都是忍了再忍，实在忍不了就躲。
后来大了一点，自己上战场，经常不在京城，和秦堇申见一次面也是很久的事情。
父亲老了，我接手叶家。
此后我变得更忙了，而秦堇申当了皇帝之后也很忙了。
我清楚得记得，秦堇申向自己表达感情的时候，那个时候是灯火节，秦堇申亲手做了一个很丑的花灯给她，红着耳尖一本正经地诉说着自己的感情。
“叶湑，我从小就喜欢你了，喜欢你的调皮捣蛋，喜欢你恶作剧成功之后开怀的笑容，叶湑，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在身边一辈子，不离不弃。”
那么的卑微，那么的诚恳，眼里除了爱意再无其他。
到现在，我还是清楚的记得自己说了，“好。”
接过了那有点丑的花灯，虽然很丑，但真的比那些漂亮的花灯看着顺眼，心里暖暖的。
后面，成亲了，日子不像想象的那么美好。
一个接着一个的妃嫔进宫，我知道了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是自己还是忘不了秦堇申，哪怕到现在，她依旧爱着秦堇申。
后来，他们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曾经的美好和誓言化为乌有，若无顾月齐，自己可能早就死了。
她感激顾月齐，那是给了她一条命的女人。
在后来，自己带着仇恨归来，秦堇申居然放任她搅乱朝政，她看不透秦堇申，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想做什么。
江山在他心里不是最重要的吗？
慢性毒药一点一点夺走秦堇申的生命，当毒性发作时，秦堇申时日无多。
那段时间，秦堇申很粘自己，只要一刻钟看不到她就会发脾气。
当这个男人倒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我知道他要死了，可是心里却无半分快意，一丝痛意被她忽略过去。
“阿湑啊，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晚上不要踢被子，不要不穿鞋就下床，不要吃冰凉的食物，天冷了多穿点.......”
絮絮叨叨的叮嘱落在我的耳朵里，那个时候，自己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几分嘲讽。
“阿湑啊，儿子会保护你的，你要好好的啊...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我现在这个身体还能长命百岁吗？
说这个话的时候，你就不觉得讥讽吗？
“阿湑......”
这是秦堇申最后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她的名字，爱意满满的一句爱称。
那天，我抱着秦堇申冰冷的尸体枯坐一夜，没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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