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坐在对面的女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夏天继续冷冷地说道：
“刚刚我们只是说了最基本的，可是究竟什么情况算情节严重呢？我说你听着，你自己也在心里对照一下，看看你究竟都占了多少条？”说着，夏天轻轻瞥了杨欢一眼，接着说道，
“比如说，拐卖儿童集团的首要分子。你刚刚也说了，孩子和买家都是你找来的，那王海冰好像也没干什么。和他一比较，你确实是算首要分子了。
再比如，拐卖儿童三人以上的。啧啧啧，就单单只是这一次，我们就在王海冰家一共发现了四个孩子呢。这一条，估计你是跑不掉了。
再或者说，以出卖为目的，使用暴力、胁迫或者麻醉方法绑架儿童的。是不是暴力胁迫这个我们暂且不提，你确实是以出卖为目的，买家都在这儿呢，这没冤枉你吧？
还有，以出卖为目的，偷盗幼儿的。我估计你应该不敢明目张胆地暴力胁迫吧，那就极有可能是偷盗。趁人家孩子家长不注意，将孩子偷走拐走，嗯，很有这个可能啊。”夏天一边说，一边连连点头，完全没有理会此刻已经面色惨白的杨欢。
“还有什么来着，哦，对了。造成被拐卖的儿童或者其亲属重伤、死亡或者其他严重后果的，以及将儿童卖往境外的。
刚刚我说的那些情况，你自己数没数占了多少个……”
整个审讯室里，只有夏天冰冷的声音，以及杨欢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
她知道，这个警察说得不错。
若是这么论的话，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判无期徒刑甚至是死刑！
这一下，杨欢终于知道慌了。
她可不想一辈子都待在监狱里，更不想这么年轻就死，她还没活够呢！
到此，杨欢焦急地看向一脸镇定的夏天，也不再是刚刚那副不屑一顾的神情，语气有些焦急道：
“警察同志，我……我能戴罪立功吗？”
“你想戴罪立功？”
“想，想。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肯定老实交代。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不藏着掖着……”这会儿的杨欢生怕从夏天的嘴里说出一个不字。
看着女人眼巴巴的眼神，夏天停顿了好久才继续说道：
“想要戴罪立功，也不是不可能，”夏天慢条斯理地开口，“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调查，交代清楚你的罪行，把那些已经被买走的孩子的下落说出来，或许还真能戴罪立功……”
“我说，我说。”杨欢低头想了一下，似乎是在想从哪里说起。“差不多大半年之前，那时候我刚刚从夜总会出来，也没找到什么工作。
有一天，张美英忽然找到我。以前我们都在火凤凰夜总会干过，虽然现在我们都不在那了，但偶尔还是会有一些联系。
那天她找我，想问问我有没有什么来钱的路子。
说是张美英新交了一个小男朋友，吃住都在她那里，弄得她现在手头有点紧。可是她今年都四十多岁了，也不好再走以前的老路子，这才找到了我。
那段时间我在网上无意间进入了一个群，里面有不少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想要买一个孩子。看着那些高昂的诱人的价格，我就想，如果我能弄到孩子，再转手卖给那些人，不就能挣上一大笔了吗？
那些钱对于我们来说，只要成交了一笔，就够我们吃上几个月的。
我把这个想法说给了张美英，开始她还有些不敢，反倒是她的那个小男朋友十分认可，还主动提出来要将孩子放在他们家。
我一想，这样也好，免得被人发现。
第一单的时候我还很紧张。
我记得那天我在公园里转了很久，后来盯上了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趁她妈妈不注意，我抱起孩子就跑，当天我就将孩子送到了张美英他们家。
当时大概是躲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我才敢出门。可是这些天我也没闲着，而是在那个群里加人聊天，最终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买家。
尝到甜头之后，我就常常装扮成老太太的样子混迹在人群或者是商场里。将孩子拐走之后用面包车送到张美英家……”
“这半年之内，你一共做过几起案子？”
“我一般每做一单就会休息半个月，躲躲风声。但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找到目标，所以这大半年，我差不多一共做过十五六，不到二十起……”
不到二十起？
也就是说，有将近二十多个家庭因为面前这个女人而失去孩子？
这真是太可怕了！
“杨欢，你也是个女人，你也是个女儿，你怎么就忍心做出这种事情？你就不怕今后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因此而遭到报应吗？”夏天气愤地开口质问道。
杨欢听到夏天的话，忍不住轻笑一声：
“我也是个女儿？哼，没错，我是个女儿，可我宁愿我不是！
要不是他们，我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要不是他们，或许我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杨欢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从小生活在一个小村子。
我爸好赌，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他经常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对我和我妈不是打就是骂，我们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有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就会挨上一顿毒打。
后来有一天，我妈说她去集上买东西，可从此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
没错，她把我丢下了。
她也是个母亲，她从来没想过我一个小孩子独自一人面对我爸要如何生活。
一个母亲抛弃了自己的孩子，我像是一块抹布一样，就这么被她丢掉！
我爸回来之后特别生气，他把对我妈的怨恨都撒在我身上！每天都打我，还不给我饭吃。最后，他因为欠别人钱，就把我给卖了……
可不可笑？
这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你说，我变成今天这样怨谁？全都怨我吗？他们就一点儿错都没有吗？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这有什么错！”
杨欢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就连在得知自己很有可能被判处死刑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失控。
看得出来，童年的阴影，原生家庭带给她的伤害有多么大。
“想活下去本身并没有错，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对那些无辜的孩子下手，让那些无辜的家庭因为你而变得不幸。”夏天此时面色平静，不再如一开始一般盛气凌人，而是又恢复了往常有些淡然的模样。
“我猜你一定很讨厌你的父亲母亲，因为你觉得是他们毁了你，毁了你的一生。
可是你现在呢？
你现在所做的这些事情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因为你，被毁掉的可不只是一个家庭。你变成了你曾经最讨厌的人的模样……”
夏天的一席话，仿佛突然打醒了杨欢。
是啊，她这么做，和那个她曾经最讨厌的父亲有什么区别？
她真的，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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