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溪面色渐沉，指尖不受控紧紧抓着缰绳。
月眠看在眼里，挑了挑眉，“怎么？顾大人想杀我？只怕你还没这个本事，所以顾大人还是乖乖闭嘴。”
“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赶紧去死！”另一边，顾妙音不满被冷落，抬手对着月眠甩下第二鞭。
月眠皱眉，踮足跳上马背，挥出九节鞭缠住迎面而来的骨鞭。
“你还真是有恃无恐地令人生厌，不知天高地厚是愚昧，并不是哗众取宠的手段，所以趁早改改。”
顾妙音摇头，一本正经，“改不了，你爹生来强大。”
话音一落，但见自她掌心爆发出雷池电蛇，紫蛇顺着两节相交的长鞭而上，转眼便已缠上了月眠的半只胳膊。
月眠神情渐冷，回头看向身后的神启军，“愣着做什么？给我杀！”
顾妙音轻啧了一声，“难怪敢在你爹面前这么嚣张，原来是仗着身后那些死人？”
说罢，她笑了笑，另一只手抓上带电的骨鞭，一把将月眠从马上拽了下来。
雷电缠身，月眠一时挣脱不了，掉下马后在黄沙之中翻滚了一圈便又重新站定与顾妙音形成拉锯之势。
身后的神启军见状，手持长戟大喊了一句杀，便向峡谷内冲去。
妄语顿时瘫坐在地，望着眼前尸海成山血景，心中满目悲凉。
月眠得意笑了笑，“拖住我一人又如何？有本事把他们也拦住啊？”
顾妙音眸底黯色渐起，心中杀气扶摇而上。
那便如你们所愿。
但见她身影一闪，以疾风之势贯穿沙池，黄沙漫天的峡谷，她所到之处黄沙皆成齑粉。
月眠逐渐收起了轻视之心，掌间暗暗蓄力，双目警觉望向四周。她对顾妙音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她喜欢以目力不及的神速攻破强敌，但可惜，速度近身战对她不管用，此番前来她早已做了万无一失的准备。
“噗哧——”
浓稠的血液顺着骨剑一滴一滴坠落。
下腹被贯穿那一瞬间，月眠还没反应过来，直至一股催人心肝的撕扯传来，她才慢慢垂下头，待看清刺穿她的是顾妙音手里那只长鞭，眼里那一抹志在必得彻底被撕裂。
“怎么会这样？明明……”
顾妙音站在她身后，附耳阴恻恻道，“都说了，你爹生来强大。”
抽剑，滚烫的血溅起半寸黄沙。
月眠浑身抽搐了一下，瘫软倒在地上，她不甘心，抓着黄沙咬牙冲她怒喊，“这里有三万青甲，你能拦多少？只要有一人闯过去，季怀瑜就是死，你以为你护得住谁？！”
“叮——叮——”
回应她的是两根不起眼的银针，银针落地钻入黄沙，消散天地。
顾妙音目不斜视，脚踩鲜血从她面前缓缓走过。
“他护苍生，我护他。一人挡我，我杀一人！万人阻我，我杀万人！”
骨剑高举，天地变色。
万仞绝壁，山耸入云，一剑落，山崩地裂，万将成枯。
*
王庭营帐内。
“轰隆——”
司马昱正靠着案牍假寐，一声巨响让他豁然睁眼。
“君上！”
夏侯神色紧张从营外冲了进来，“君上，您没事吧？”
司马昱若有所思看着脚下的大地，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地面都震动了？
夏侯见君王无碍，立马长舒了一口气，上前见礼。
三日前，司马昱得知顾妙音越过虎贲军防线到达万陀峰，他便坐不住了，不顾众人劝阻御驾亲临。
修合彼时就在万陀峰，为了防止他与顾妙音对上，司马昱下令让虎贲、神启两军封锁万陀峰，不遗余力截杀修合。而修合得知君王出尔反尔要杀他，屠杀了一支千人虎贲骑后便躲了起来。
万陀峰大大小小的峡谷有上百个之多，即便虎贲和神启两军出动，一时之间也很难锁定修合，于是这边的两方也形成了拉锯战。
司马昱捏了捏山根，语气里略有疲惫，“方才那是什么动静？”
夏侯，“这般异象不是一般人能闹出的动静，末将以为不是顾娘子便是修合，神启军就在那附近，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司马昱低眸，不知为何，方才那一声巨响莫名让他生出许多不安，他略有些不耐，转而冷声质问起夏侯，“修合呢？人还没找到？”
“君上恕罪，修合武境高强非常人能比，他若掩藏踪迹一时之间的确很难排查。不过请君上放心，虎贲军已经把持了万陀峰峡谷里所有水源，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司马昱依旧不满，“孤没有这么多时间同他耗，一天，孤再给你一天的时候，不管你是盯水源也好，烧山也罢，一天之后孤要看见修合的人头，办不到，孤诛你……”
话到嘴边，司马昱又顿住了，有些阴郁地转过脸，“孤要你好看！”
“……”夏侯蒙了，要他好看？
君上这是嫌他丑？！
*
司马王帐十里之外，一处峡谷洞穴。
谢灵毓双腿盘坐，手持黑子，正欲落子便被一声巨响扰乱了思路。
他抬头，隔空望着千里之外的某个方向，眼底郁色渐浓。败了兴致，他也没了下棋的心思，淡淡将手中黑子丢回棋篓。
一旁的墨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响吓住了，回神后发现谢灵毓收了棋，思绪微定，立马端着茶盅上前伺候。
“公子，喝茶。”
谢灵毓看了他一眼，抬手接过茶盏。
“公子！！公子！！糟了糟了！！出大事了！”
苗千机大喊着从洞外跑了进来，嘴里虽说着不好但眼里的雀跃已经出卖了她。
谢灵毓眼皮都没抬一下，“月眠输了？”
苗千机立马意识自己此刻的幸灾乐祸有些不合时宜，毕竟月眠也是公子的人，但不知怎得，这嘴角就是压不住。
“是啊！是啊！真是太可惜了，带着三万王军都能输。不过她也算值了，这种高光时刻这辈子很难有人能超过了。”
墨荀额角挑了挑，一言难尽看向苗千机。
谢灵毓不置可否，神情淡淡放下茶盏。
苗千机就是再迟钝也看出了谢灵毓此时心情不算太好，她可不敢在老虎脸上拔胡须，急中生智恭维道，“顾娘子真是厉害啊，一剑斩万仞，入山的峡谷都被她劈裂了。司马昱的三万王军现在都埋在黄沙碎壁之下……”
嘿嘿，月眠也在里面吃土。
闻言，墨荀脸色大变！
数月前顾寮主还需要借助硝石炸山头引石流，如今却仅凭一剑？
是她成长太快？还是原本就隐藏了实力。
但不管是哪种，都是细思极恐的事。
谢灵毓看着眼前黑白对峙的局面，心里莫名涌上一丝烦躁。
一剑埋万骨，她定是又取针了。
……
万陀峰，某峡谷内。
修合正在打坐运气，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不同于司马昱和谢灵毓几十里开外的感悟，修合就在峰内，这震动带着穿山破石的罡风，震得他差点内息逆转经脉碎裂。
“天尊！天尊！不好了，那个妖女杀过来了！”
马堂扛着一把斩马刀，慌慌张张跑进洞内。
修合缓缓睁眼，眼珠慢慢移动，极其诡异看着眼前的山匪，幽幽问道：“顾妙音？”
马堂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可不就是她。”
“来的正好，今日我便用她的人头警告警告司马小儿。”修合嘴角露出诡吊的笑容，“你先出去应付，我随后便来。”
“这……”马堂听了这话吓得差点尿裤子，他原本就从顾妙音手下死里逃生过一回，若是再落在她手里只怕扒皮拆骨都有可能。
山匪贪生怕死，原本还有一丝侥幸以为修合会护着他们，没想到这妖道竟把他们推出去送死，这让他如何跟兄弟们交待？
早知今日当初便不该贪慕权势成为王庭的爪牙，那日在峡谷内，虎贲军不顾他们解释对他们赶尽杀绝，马堂才终于醒悟，君王要杀圣人自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若是万陀峰之事被传出去，祸起山匪也是君王对天下人的交待。
在这场天下之争的博弈里，根本没有他们蝼蚁的位置。
眼见修合放任不管，马堂心中顿时起了歹念。
这妖道三日前便一直在洞中打坐不许外人打扰，现下仇人都打上门了还不出去，定是有鬼。
念此，他掩下心思一声不响出了洞穴。
原本马堂已经打定主意向顾妙音投诚，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都告诉她，以换取一线生机。可当他刚踏出洞穴便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一下没了主意。
沙丘上，玉质骨剑刃还滴着鲜血，血水混进黄沙凝结成块。
顾妙音站在尸海中央，面无表情看着他。
马堂瘫软在地，哭着跪地磕头，“女侠饶命！女侠饶命！不关我的事，我也是被逼的。”
顾妙音睨向他手中的斩马刀，淡淡道，“小和尚说，季大娘是死于斩马刀下，我刚刚砍断了他们所有人的手，没有一个用斩马刀的，看来那个人就是你了。”
马堂吓得肝胆都要碎裂了，赶紧将手中的刀扔了出去，“祖宗！活祖宗，您莫要听人造谣啊，小的的确随那妖道去了峡谷，但小的一个人都没有杀，都是修合杀的。”
一想起那日欢颜岭上顾妙音对季怀瑜的维护，马堂恶人先告状，“女侠，那妖道甚是歹毒，他活活剖开了你家郎君的肚子，那日所有人都是他杀的。”
顾妙音丝毫不为所动，“你还记得那日在欢颜岭自己立的誓吗？”
马堂脸色顿白，不停的磕头认错，“女侠饶命。”
“下去向季大娘忏悔吧，她救你一命你却害她，你这样的人不配活着。”顾妙音一鞭甩去，风刃带着雷电之力穿过马堂的下腹，剧烈的灼烧感让他大脑空白了几秒。
“你不会马上死，雷电之力会搅碎整个灵台将你浑身经脉都震碎，你会死于断渊、死于经裂、死于骨枯。”
马堂眼神渐渐模糊，疼得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妙音摇了摇头，一脚将他踹飞，随即抬头看向不知何处出现在洞口的修合，“轮到你了。”
修合单手掐诀，清扫拂尘，“大言不惭。”
顾妙音看着眼前长着六瞳的怪物，眼底不觉露出一丝嫌恶，“你这么丑这么恶心，怎么配拥有佛宗圣物？还来！”
“……”修合冷笑，笑得残虐，“你来得晚了，我已经将圣舍利子吞入腹中，现在佛宗圣物与我已经是一体了。”
顾妙音皱眉，目光渐渐下移，一动不动盯着修合的下腹，“是吗？”
“！”修合笑容微僵，“你想做什么？”
顾妙音撸起袖子，露出纤细的皓腕，“不做什么，就打算挖了你的肚子找找。”
“大胆小儿！”修合一声暴喝，手中拂尘化作万千钢丝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顾妙音手腕一转，骨鞭成剑，“你还有没使的招数没？若都是昔日那些老掉牙的伎俩，今日肚子怕是保不住了。”
话音一落，但见她身如闪电，一剑踏空横划一圈，万千钢丝便化作齑粉消散在黄沙之上。
“怎么会？！”修合懵了，明明几日前她的剑意还斩不断他的拂尘丝！！
不等他想明白，顾妙音已经闪现在他一寸之内，修合吓得以手柄挡剑，剑刃在距离他下腹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修合顿觉一股寒意扫过全身。
不是错觉，的确是她更强了。
这种强与他已经形成了壁垒。
不待修合反应，顾妙音手腕一转，甩了个剑花，剑身随着佛柄绕了一圈刺向另一边下腹。修合后退一步，徒手握住锋利的剑刃，覆上内息企图斩断骨剑。
顾妙音轻蔑地笑了笑。
很快修合就为自己轻率的决定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顾妙音持剑刃往下一甩。
骨剑在空中转了一圈，直接将修合的半只手掌削断了。
“啊啊啊！”
修合捂着半掌心，黑黢黢的六瞳瞬间染上血色，脸上神色阴沉到了极致。
“啧啧……”顾妙音有些遗憾摇了摇头，“可惜了，就差一点点。”
修合眼中掠过一丝怨恨，阴恻恻道，“找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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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宝子们对我的理解，昨天欠的五千字补齐了。
大家的祝福和好意都收到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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