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天上响起飞机引擎的轰鸣。李二出抬头寻找，忽然发现旁边大厦的屋顶上有光一闪。
“特务！”他脑子里想着，三、两步冲进隐蔽处。探头观察，见街对面屋顶露台上果然有个人影晃动。
李二出朝周围一望，前面有个报亭。他拿定主意抽出毛瑟，正要行动，一只手按住他。
“当兵的，不想活了？你用手枪怎么打飞机？”
李二出回头一看，是个三道杠的警官。“长官你放开我，对面楼上有个特务！”他叫道：“得赶紧打死他，不然会给鬼子指示目标的！”
“特务？哪里？”那警官手里只有根短棒，听见这话哆嗦了下。
他顺着李二出枪指的方向看了下，缩回来咽口唾沫：“这么远，你有把握？”
“没问题，我们训练的时候鸽子都打过别说这么大个人了！”李二出很有自信。
“好！”警察张望下，指着说：“你从这边过街，顺着楼边走过去，这是他死角看不见，走到那拐角突然出去给他下子。”
“好主意！”李二出低低喝彩说，这样比从报亭打距离又近了不少。
他眼瞧那人聚精会神看天上，出溜下子跑到街对面，沿着墙过去探头瞧。
那家伙还在上面，只是他有时身子露出来，有时又被围墙挡住。
李二出算计着他的晃动规律，在他再次探身出来时一跃而出，人还在半空枪已经响了。
那人身子一歪，手里先掉个东西下来“啪”地落地，接着身子如一麻袋麸子皮般闷声而落。
李二出爬起来冲过去又开了一枪，然后再看，原来掉下来的是块镜子，已经摔得粉碎。
“他死了，别愣着，快躲起来！”
还没回身看清，那警察已经带着满身烟味将他扑倒在地。
一枚炸弹带着呼啸坠下，在不远处炸了，这楼上立即传来几块玻璃碎裂的声音，大地颤动。
警察拉起他：“走、走，这里危险！”李二出跟着他冲进大楼里楼梯下面的地下室，里面或坐或站挤满了进来避难的人。
“我的爷，真没想到你果然是个大胆的！”门口的小警察见到那警官竖起拇指。
“别夸，我赵大胆今日算开眼了，看到个比我还胆大的！”
那警官说完挑大拇指指指身后的李二出，将他发现并一枪打死特务的事说了，众人听了轰然叫好直到有颗炸弹把灰土落了大家满头满脸。
“兄弟，你是哪个部分的？我没见过你这样的制服。”轰炸过去后大家回到街面，好多人涌去看那特务的尸首。
赵警官拉着李二出问道：“不是兄弟我多事，现在非常时期，我这也是职责所在。”
李二出微笑着掏出自己的军人证递过去。“特种排？哟，怪不得有这样的身手。”赵警官看过将证件还给他，又问：“你是安徽霍县的，怎么在这城里？”
“我负责长官家眷撤离，是最后留下来收尾的，没想到自己却出不去了。”李二出告诉他自己认识宋警官，正想去和他商议。他晓得魏蛟身份特殊，所以没提他名字。
“小宋啊？你居然认识他？”赵警官惊讶地打量：“我们曾经是同僚，后来他调到其它部门去了。我要回局里汇报这个特务的事，你稍等，忙完了我带你去找他！”
赵警官和几名警察忙和了阵子，跑过来再招呼李二出，两人一起来到警局。
李二出在门外等了不大工夫，宋警官匆匆跑出来：“诶呀，你没走成？也是，日本人来得太快出乎所有人意料。我们原都以为他们会停下来休整几日，没想到、没想到！”
他连说两遍，上下打量李二出：“那你这是什么打算？”
“我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要不宋长官你给介绍个部队，我跟着打鬼子去！”
宋警官摇头：“你就一支短枪、一个人，能做什么？我看你还是寻个机会赶紧出去。”
“我还有枪！”李二出告诉他：“上海开始打仗以后，我们家里就做了应急准备，警卫室地窖里还有十条德式步枪和两支花机关、三支手枪。
我打算实在出不去就和鬼子在城里打巷战，能杀几个算几个！”
“别、别……。你家里还有这么多武器？有弹药没？”宋警官突然眼睛一亮。
“弹药不是很多，有两千发左右，手榴弹倒是有两箱。”
“够了、够了！”宋警官瞧着这个稚气未干的小上士哭笑不得，心想要在和平时候就这私藏弹药的罪过陈家肯定担不起！
“你还是寻机会出去。”他想想说：“清凉门往北两百步那段城墙建在清凉山的山脊，外面看很高，其实里面只有一丈。
你带上绳子，攀上城头不是难事吧？趁着日本人尚未合围赶紧走！告诉你，日本人下了最后通牒，总攻估计就在这两日内。
现在他们主要从东、南攻击，西边地方狭窄摆不开战场，只有少数游动的敌人。”
“那北面呢？北下关和揖中门、码头还是不能用么？”
“那边摆了一个师，谁也不让出去。再说就算你化装成老百姓也找不到什么船，军队把船全收走了！”
“该死！”李二出骂：“哪个混蛋出的主意？”
“他们管这个叫‘破釜沉舟’。”宋警官苦笑。
“我自己走，那、你和魏长官怎么办？”
“我们有命令，要长久留在城里。”
李二出愣了下明白过来：“潜伏？”宋警官点点头。李二出明白了为什么他刚才提到武器时对方眼睛会发亮。
他咬咬牙掏出几把钥匙来接下其中之一放在宋警官手里：“我家有个侧门在弄堂里，是走佣人和倒垃圾的。
那些枪支弹药也许我会带走些，剩下的我做主都留给你们用！”
“好兄弟，那可是一个班的装备呐，谢谢了！”宋警官握紧他的手。
“警卫室和后墙之间有条很窄的夹道，也就够一尺多，里面有条铺筒瓦的引水沟。
你记着从最外面那块瓦起往里面第六块瓦，下面我用油纸雨布包着些从各屋搜罗起来，没来得及带走的钞票、首饰、金银器。你们将来日子肯定很苦，拿去用吧！”
“这……都是陈长官家的东西，怕不合适吧？”宋警官赶紧说。
“没事，长官叫我处理，他要知道是给抗日用了不会怪我。”
宋警官又拿钥匙、武器，还得人家资助，心里感动，想想说：
“小兄弟，转告陈长官，如果能平安度过这遭，我和魏长官就在你说的巷弄里小门上扎根白布条。
以后派人来南京时想找我们，先去姚坊门三元祠找位朱庆道长，就说：有上好的棉麻布十二丈收不收，收的话可以加五尺。
他若说：庙小用不起，如果施舍一丈三就请里面喝茶，那就跟他进去，他会设法联系我们。”
李二出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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