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衙役看着坐在地上的女人恳求的眼神有些动容，便将两人一同带走。
妮儿正躺在地上闭目养神，听到衙役的声音，站了起来，整理整理衣服，抖落抖落身上的土。
只见衙役双手抱拳，弯腰行了一礼。
“烦请两位过去看看，有个孩子发了高热。”
妮儿和师父对视一眼，看来今晚注定得是一个不眠夜了。
两人跟着衙役走到一个帐篷前，听见有女人在低声啜泣。
有个小孩子躺在地上，该是烧的神志不清，嘴里说着听不懂的糊话。
借着月色，那女人抬起头看着来人，一下就认出了赵锦程，眼睛蓦地明亮起来，似乎是找到了救星，擦干了眼泪。
“赵大夫，劳烦您给我儿仔细瞧瞧，到底得了什么病？他爹非说是疫病，我觉得不是。”
赵锦程三指搭脉，面无表情，又摸了摸小孩子的额头。
那女人看着赵大夫的动作，一直捂着心口，仿佛只要他说出一个‘疫’字就能昏过去。
赵锦程怕刺激到她，便想着不要直接告诉，等着让她慢慢接受。
“需要再观察观察，等明天早上我再来给他诊脉。”
“我现在去熬药，一会儿你喂他喝下，这样总是高热可不行。”
女人嘴唇有点哆嗦，想问又不敢问，轻声道：“是疫病的可能大不大？”
“这个得明天再看，现在还确诊不了，就算是疫病的话，发现的早还是有很大可能会治愈的。”
“大夫，谢谢您了。”
那女子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家里的那点儿钱是不够看病的，在这里生病了能够有大夫看病，还能吃上药，真是老天眷顾。
“不用客气，我们就先去熬药了。”
那女人站起身，身子微微躬着，头发有些凌乱，可是眼神却是很明亮。
“我干活儿利索，我帮您打下手。”
赵锦程回过身，看了一眼昏迷不醒说胡话的孩子。
“照顾好孩子重要，我跟徒弟两个人熬药，不费什么事。”
那女人心意坚决，想要出一份力，大夫平时看病抓药可是一笔不小的钱，现在给不出来。
平时干活儿很是利索，能贡献一把子力气心里会好受一些，不能白白受人恩惠。
就算是县令要求大夫这样做，自己还是觉得过意不去，能帮点儿忙就帮点儿忙，再把大夫累坏了，以后的病人可怎么办。
“这么多病人，一天得熬多少药，有个帮手还是能让你们轻松一点，我儿他已经睡了，让他白吃你们的药，我心里过意不去，就让我给你们帮忙，好不好？”
赵大夫看她一脸真诚的样子，又是个爱子心切的母亲，便答应了。
“那就走吧。”
女子有些激动，没成想赵大夫能答应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回了一个‘哎’字，直接跟着师徒二人走去了熬药的地方。
这里没有油灯，只能借着火光和月色看东西。
熬药的罐子颜色较深，很不容易判断里面的水位，万一熬糊了，这罐药就废了。
女人什么活儿都抢在前面，“烧火我可以，这个给我吧，我来。”
妮儿把位置让出来，村子里的女人没有一个不会烧火的，这位婶子手上老茧很多，这样昏暗的情况下都能看到，比起自己娘亲估计她平时也会下地干活儿，家里家外都忙活操心。
罐子里的水已经煮开，把里面的柴火抽出来几根，变成小火。
赵锦程以为还得教一下她应该怎么弄，没想到是个会干活儿的。
“赵大夫，熬药这事儿我来吧，之前我婆婆长期生病，都是我给她熬的，你去歇着。”
赵锦程有些狐疑，她是不是真的会，熬药可不是一直煮就行。
她那身打扮，不像是能长期吃的起药的。
女子对上赵锦程的眼睛，看出他的狐疑，解释道：“之前我婆婆还在的时候，家里也算是有几个钱，能让她吃上药，只是她身子不顶事，喝了药好一阵坏一阵，最后是人也没了，钱也没了，还遭了挺大的罪。”
接下来便自顾自说着，如何熬药，打消赵大夫的疑虑。
“这药啊，先放到罐子里，加入没过药材的凉水，大约是药材高度的两倍，先泡一柱香，要是有时间的话，还可以多泡泡，这样药效会更好，只是我儿子这病来得急，今天没有泡药，下一次我提前给他准备好。”
女人在那里掀开药罐子，确认了已经煮开，冒小泡泡了，便认真看着火，不大不小刚刚好，要是赵锦程自己来弄，怕是没有她弄得好。
“泡好了，就大火煮开，看到罐子里的水开始咕嘟了，就把柴火抽出来些，小火慢慢熬着，这样药效就出来，煮半个时辰，把里面的水倒出来。”
那药放在火上煮着，这功夫一般赵锦程和妮儿都会歇息一下，喘口气。
可是婶子不肯歇息，一边看着火，一边洗那些准备给病人用的碗，发现用过的碗上面都写了名字，只是一洗就容易掉，只能洗完了再把名字补上。
女人不认字，只是觉得新奇，这字写的挺好看，应该是出自赵大夫的手笔吧。
这样很好，不跟其他人混着用喝药的碗，更加放心了。
赵锦程看着女人似乎要把全部的碗洗一遍，阻止了她。
“那个碗随用随洗，那一堆是没用的，洗一个，一会儿给你孩子盛药就行。”
女子答应了一声，把碗洗的十分干净，要是白天看到，估计都能光可鉴人。
“再添进去跟一开始同样多的水，同样的方法再煮一次，两次的药汤混合在一起，就是熬好的药了。”
擦了擦汗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之前天气凉快的时候，可以让人分三次喝，从早上喝到晚上，也不会酸，现在这么热的天气，就怕药放酸了。”
赵锦程点了点头，确实很有经验，现在这个天气这么熬药的话确实有些不妥，而且也没有个干净的地方能储存。
万一有苍蝇落在上面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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