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
江橙坐在大众车后座，透过淡蓝色玻璃膜的车窗看向天空，四处黑茫茫的一片，在哪都一样。
大众朗逸转了半圈，回到主路，向大门口驶去，经过停车场时，司机师傅不禁咋舌。
“看看这边一水的豪车，以后这边一定是有钱人的聚集地了。”
江橙顺着司机师傅的话，眼神在停车场上一排的轿车上划过，看到傅郁时的那辆迈巴赫还停在来时的位置上。
路过大门口，司机师傅下车跟门岗警卫说了几句话，在记录本上签了字，拿回自己的行车本上了车。
“幸亏这边还没正式开放，否则就我这档次的车别想开进来。”
司机师傅将行车本放到档位前的凹槽内，放了手刹，右手挂上档位，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出了灯火通明的温泉山庄大门，柏油马路两侧的路灯便显得暗淡了不少。
道路两旁的积雪在夜间发出白惨惨的光芒，倒把黑夜趁得不再那么黑暗。
江橙坐上车一直低头不语，默默想着事情。
司机师傅倒是有些兴奋，本来以为今天这趟要空车回去了，不曾想还拉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是来这边玩吗?”
江橙被问，只好抬头回应：“对。”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见江橙神情淡淡，便不再开口。
车内气氛又保持沉默。
直到江橙的手机响起。
是江洛佳的电话。
“喂！”江橙扯了扯嘴角，调整好声音。
“你没在家？在车上呢？”
江橙有时真的是很佩服江洛佳的洞察力。
“出去一趟，正往回走。怎么啦？”江橙问道，不想让江洛佳有所猜疑。
“哦！奶奶让我问你怎么没回家过年，家里厨师和保姆都在呢，做了一桌子菜等着你，你也没回。”
“下雪了，路不好走。”
这个理由江橙一早就想好了。
“橙子，我真羡慕你！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不像我每天七大姑八大姨的喊着，连个懒觉也不能睡。我这悲催的假期就这么过去了！我不管反正回了家，我也要搬出来单独住。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拿你说事。”
江洛佳的委屈巴巴，喋喋不休。
江橙被她的话逗乐了。
“你非要拿我做垫背吗？你是我姐姐，不应该事事让着我吗？”
电话那头的人呵呵笑着。
“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好吧！江橙心里叹息一声，在斗嘴方面江洛佳永远有理。
“要不你回来搬我这儿住吧？”
江橙话说出口有些后悔，想起家里衣柜还有傅郁时的衣服。
她有些头疼，自己让事情稀里糊涂的开了头，该怎样结束。
“我才不去你那小鸟窝呢。看你每天守着电脑，看那些密密麻麻的线我就头疼。”
两人一路上又聊了些过年的趣事，主要是江洛佳给她讲一些湘西的习俗。
直到手机提醒电量江橙不足才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江橙手指在通话记录栏来回翻看，这期间并没有未接来电。
她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师傅用一下车载充可以吗？”江橙看到前排中控下面甩着一根充电线，连着车载充电器。
“用吧！就是线不太长，你把手机放副驾驶座上吧，这是快充万能线，一会儿就能充满。”
司机师傅见江橙主动跟他说话，倒有些受宠若惊。
江橙道了谢，微起身将电话线插进电话充电口，随手将手机放在副驾驶座椅上。
副驾驶坐上放着一个长毛坐垫，毛茸茸的纯白色，倒显得江橙淡蓝色的手机外壳格外扎眼。
没有了手机，江橙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只好靠在座椅上转头看着窗外。
朗逸轿车慢慢行驶了一段柏油马路，便上了大道，行驶几分钟后就到达高速路口。
过节期间，各个高速口实行不收费政策，车辆行驶不再用排队等待。
黑色轿车穿过高速口便提了速，接着一路畅通向南行驶。
“现在的人呀，过节意识越来越淡了，尤其这两年，市区连鞭炮都禁放了，真是一点年味都没了。”司机师傅看着路上的车辆感慨道。
因为假期免费，即便过年，高速路上来回的车辆并不比平时少多少。
“这要是换到我们年轻那时候，忙了一年，过年那几天，除了走亲戚串门，就是在家里休息，做点好吃的，像这样大年初三就出来工作的还真没有。”
司机师傅说着不免自己笑了起来。
“我家那口子就劝我歇几天，不过我想着节假日用车的多，一般都是大单，平台扣得也少，这干一天活顶三天的钱。”
听着师傅的话，江橙将看向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
因为刚才插手机充电，江橙坐在了后座中间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司机师傅的右侧。
江橙记得手机显示司机师傅叫孙忠，看他年纪大概有五十岁左右，一口流利的本地人口音，应该是林城当地人，上衣穿着一件深褐色短款棉服，下身是一条偏运动布料的裤子，衣着朴素，但很讲究，即便开了一天车，衣服也保持着平整，并没有太多揉搓的褶皱。
司机语气平和，笑呵呵的时候，眼角的皱纹倒是很深，微黑的皮肤，握着方向盘的手略显粗糙，但指甲却很干净。
“孙师傅一直做司机这一行吗？”
江橙突兀的问话，倒让司机师傅惊了一下，随即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没有，没有，以前在麻纺厂做过车间工，后来厂子改革裁员，咱没什么文化就把名额让给年轻人了。
当时在厂子里也挣不上几个钱，就想着出来自己干。
那几年远程运输好干，咱又有驾驶本，就几个人合伙买了一辆半挂跑运输，天南海北的跑了几年，赚了有，赔了也有，后来年纪大了就不干了。
……后来又换了几次工作，给医院开过救护车，那活待遇倒是不错，就是没白天没晚上的，我这年纪休息不好，难免一些病就找上来了，为了工作天天捧着药罐子也不是办法。
这不去年买了这辆车，便跑起网约车，时间自由，想干就干，想歇着就歇着。”
司机师傅一面开车，一面跟江橙讲述他这几年的经历。
江橙从他的话语里，并没有听出一丝在外工作的不容易和怨言。相反确是一种历经世事的豁达和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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