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山脚下，几座白色的帐篷就像盛开的花朵一般开放在哈拉沁河畔。
黑色的山石与青绿的山坡上，飞虎队的哨位驻扎在高点，拱卫着这几座帐篷，更远处，飞虎队的巡哨放出去好几里远，随时关注着周边的动向。
卓青没有立即攻击蒙古游骑，而是自己率领飞虎队大队人马，尾随着他们向北深入大青山，留下小部分人马保卫九儿与奕欣。
一骑信使从南面急速奔来，他带来了归绥道台惠征的亲笔信。
九儿因为回城后与卓青的联络会不方便，是以写信告知惠征，只说公主府一带风光美好，要多逗留几日。特意留下一名信使在道台府。
今日归化城将军陆机毙命一事引起轩然大波，惠征生怕城外不安全，赶紧带消息给九儿，将城内得知的情况一一通报，催促九儿赶紧回去。
九儿展开信笺，扫了一眼，便对奕欣说道，“我阿玛说，归化城已经全城戒备，归绥道兵备道韩子介大人率兵出城，已经找到了陆机的兵败之处，其余详情尚不知，韩大人回城后必定要与他商议。”
奕欣早已从卓青的快信中得知了剿灭陆机的战报，对于九儿与卓青毫不犹豫地对大清官兵痛下杀手的惊愕，在得知陆机通过漠北蒙古部落与沙俄勾结私贩鸦片的消息之后，瞬间平复，并且咬牙切齿地痛赞，“杀得好！”
另奕欣真正震惊的是卓青飞虎队的战斗力，以同等数量的骑兵在险要山地设伏，半个时辰内便将号称归化城精英的陆机亲率的核心部队一网打尽，之后又立即奔袭背上，尾随着蒙古游骑的踪迹一路北上，要将对方无声无息地消灭在途中。以昨夜的战斗力来看，奕欣再不敢像刚听到卓青汇报时嗤之以鼻。只怕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我想留在这里，可以尽早收到卓青的消息。你呢？”奕欣说道。
“好啊！”九儿颔首赞同道，“我们先等卓青的消息，韩子介大人不是想见见九公子吗？回去以后，咱们也可以正好听听他的评价如何？正好我们可以全面评估飞虎队的战斗力到底怎样。”
九儿心里十分期待着卓青的汇报，想象中，蒙古游骑应该比陆机的部队更骁勇善战，只是在热兵器的伏击之下，再骁勇善战的手持冷兵器的军队，除了像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奕欣同样期待，兴奋地说道，“若是大清都能配备上像飞虎队这样的装备，平复内患指日可待！即便是对付洋人，起码也可以不至于沦落到完全被动挨打的地步！”
九儿看他那样兴奋，仍心心念念以大清为第一要务，忍不住兜头一盆冷水泼上去，说道，“飞虎队这样的装备确实可以轻松平复内患，但是，这样的装备只怕倾尽大清国库也就最多能武装一支完整建制的军队，而且只能打有限的几仗。照大清目前民不聊生的状况，农民起义一茬又一茬地不断揭竿而起，只怕这些装备很快就会弹尽粮绝！再者，这样的装备我们自己尚不能生产，只要洋人断了海路，我们也很快会无计可施，只能再次在洋人的炮火下一败涂地！”
奕欣听得心都凉了，知道九儿说的不错，心中的热情逐渐熄灭，冷静地再继续沉思下去，果然在经济一途振兴大清，是必不可少的一步，想想上海那边日新月异的变化，不由得又高兴起来。一把搂住九儿笑道，“我越看你越想那诸葛再世，活脱脱就是一个女诸葛，这般能掐会算，什么事儿都能想到前面好远！”
九儿轻松地笑道，“这有何难？只要多了解国内国外的最新情况，时刻关注各方面最先进的消息，剩下的只是跟在最优秀的事物后面亦步亦趋而已，谁都可以做到！”
奕欣不禁哂笑道，“是啊，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看能够真正做到这样的，不过你、林元抚和魏源而已！而你在经济一途更是未雨绸缪，竟似有宿慧一般，让所有人都望尘莫及！”
提及宿慧，九儿莞尔一笑，“那你就当我是有宿慧的吧！有时候我自己竟也不知，那些主意点子，怎么倏地就会钻进我脑子里了？”
“好呀，原来你竟是个小巫女？那你可能预知未来？”奕欣打趣道。
九儿撇撇嘴，“我要能预知未来，就不会被冻结了股份，被打发到这边塞来探亲了！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被解除了所有职务，空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身为亲王，却报国无门！”
话说到此，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奕欣握紧了拳头，捏的关节嘎吱作响，沉声说道，“尽我的本份罢了。不过，大清如果就这样下去，确实难以跟洋人竞争，就算洋人不来，国内的农民暴动只怕也要捂不住了。你说的那个君主立宪制，如果实施起来，虽然制约了爱新觉罗的权力，可实际上会帮助大清像英国那般充满了活力，让国家迅速强大起来！“
九儿惊喜地看着奕欣，眼睛瞪得大大的，说道，“奕欣，你刚才说的话真是了不起！你知道吗？做为爱新觉罗家族的一员，你清楚地把家族的利益与国家的利益区分了开来！其实，忠于国家与忠于皇帝确实是两回事儿！”
奕欣一愣，刚才他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听九儿这么说，再回过头来一想，这才觉得想出点门道来。又想起九儿曾经提过的三权分立，他是常年关注朝政的人，这越往下想就越觉得有深意，不由得慢慢踱出帐篷，沉思起来。
九儿见他终于不再拘泥于自己皇族的身份，开始跳出那个圈子考虑国家大事，心中高兴，随手拿起一件斗篷跟了出去，轻轻地披在奕欣的身上，转到身前给他系上带子。
温柔细声地说道，“外面风大，别受凉了。”
奕欣伸手圈住九儿的小蛮腰，将她轻轻搂在怀中，靠在自己的胸前。两人再不言语，静静依偎。
山谷里吹起了初春的细风，送来凉透肌肤的寒意。两人挤了挤，靠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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